闻言青衣又奇怪道:“既然你只是想借书呆子的口混淆费老儿的视听,那方才你又为何拜托他不要说出去?”
温玉舒展肩背,然后轻笑道:“老实人无意中被套出来的实话,才更叫人信服。”
心有余悸的书呆子直到下了楼,这才有些缓过劲儿来。他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待一眼瞧见老爹正在那边冲自己招手,便想也不想的转身往回跑。
他实在是对说谎没什么自信,未免累及青衣和她的孩子,他还是觉得走为上计。
谁知费老却不愿就此放过他,抬手便丢出一道符纸。
绘着朱红符咒的符纸犹如一只鬼手,呼的一下便揪着书呆子的衣领往楼下带。
可怜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猛然叫那符纸一拽,顿时身形不稳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群客皆用了讳莫如深的眼神来回的呆子和费老一行人,但只要门徒们微怒的扫视四周时,他们便会有所顾忌的挪开目光。
书呆子摔得七晕八素,待要挣扎起身,又觉得楼梯角似乎又什么东西拉着他的腿往里拖,叫他半天都爬不起身来。
费老早已气得脸都青了。眼瞧着书呆子呲牙咧嘴的赖在地上,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丢人现眼!”他怒而拍桌道,“去将那孽障架过来!”
“是……”门徒们慌忙过去扶书呆子。
除妖师的气息一近,那拖着书呆子腿的东西便一下子消失了。书呆子只觉浑身一轻,竟然一骨碌就站起来了。
“奇怪……”书呆子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又见年长者对着自己使眼色,暗知自己这下是躲不过去了,少不得硬着头皮走到了费老的跟前。
费老再次用了恨铁不成钢的严厉目光看了书呆子许久,直把书呆子唬的直冒冷汗。
“爹你有话便说吧……”扛不住的书呆子强装镇定道,“不然我就回去念书了——”
“念什么破书!”费老嫌弃道,“四书五经用来修身养性也就罢了,我瞧着你早读完了,再读就该读傻了!是时候丢开,再念念祖传的咒书和阵法图,也好日后继承家业——”
“我不会继承费家的!”一言及费家的事情,书呆子便有些硬气起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坚定了许多,“外公和娘都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博取功名,光耀门楣。你们的饭食稍后会有青衣帮忙安排,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温书了!”
说罢他就准备离开。
“等等!”费老岂能让他走,当即便抓住书呆子的手怒道,“老夫话还未说完,你的恭谦孝义都读哪里去了?那书里可有说老子话说,儿子甩脸走人的?还不给我回来!”
一贯守礼的书呆子被费老擒住要害,少不得又忍气吞声的转回去了。
费老捋着胡子想了想,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你去温玉的房里,可是见到他胞妹了?”
书呆子迟疑的点了点头。
费老闻言一喜,连带着问话都和缓起来:“那她的孩子你可是也瞧见了?”
“没有——”心生警觉的书呆子忙不迭摇头。
费老见书呆子那头摇的太过用力,颇有欲盖弥彰的意思,便忍不住沉了脸怒斥道:“当着你老爹的面都敢扯谎!还不给我老实回答!你打量我不知你在房里藏了个妖精?还读圣贤书呢!就你这样沉迷于妖精皮相的傻子,我看再读三十年也考不中!”
书呆子被斥责的有些羞恼,待要反抗,就听得费老斩钉截铁道:“老夫过的桥比你走路都多,就你那点子道行,也敢在我跟前扯谎。再叫我发现你没说实话,我便马上去灭了那蛊惑你走歪路的祸害!”
说话间他便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符纸来,书呆子虽然十多年不曾沾这种东西,但一瞧那咒文,便不由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她的孩子是不是个小妖怪?”费老盯紧了书呆子的眼睛问道,“据说黑三郎用过半人半蛇的形态,又是善用真火的,想来他的孩子不是人形,便是蛇形,你可瞧见是哪一种了?”
书呆子本来还稳得住,待听见费老说道蛇形时,他心头一慌,气息便跟着不稳起来。亏得他还记得温玉的请求,硬是没开口。
既然费老严令禁止他说谎,那他便什么都不说了!
费老见书呆子如老蚌紧闭了嘴,死活不肯回答,一时有些不悦。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在世间沉浮了数十年的老人了,那点子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原来是蛇妖!”他摸着胡子笑道,“看来我猜的不错。黑三郎的蛇身是红色的,又善火,这般厉害的蛇妖,也只有腾蛇了。”
趴在柜台上的胡嵇闻言勾起了嘴角,仿佛在忍笑一般。
但费老一行人满心扑在揣测黑三郎和浴火原型上头,便不曾留意到胡嵇。
胡嵇站直了身体,一双流光溢彩的狐狸眼里不时闪过几丝趣味。听着费老错得那般离谱,他便趣味盎然的想要给他们出个难题,也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不料他一转头,便瞧见青衣不知何时伫立在了扶栏边上。
她拢了衣袖,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情。当她无言的用那双隐含忧心的水眸遥望自己的时候,他便恍惚生出一种感觉来,仿佛此刻的他们,仍是三年前的那个胡姬和青衣。那时候客栈里既没有什么黑三郎,他也不曾彻底失去自己的第九尾。他幻化成女妖的模样,同她日夜相伴,将她时时刻刻的笼在自己的庇荫之下,只等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她也倾心自己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