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从藏词馆转过来,便看见慧明厅前的院落里站了一二十个腰扎红布的壮丁,又摆了满地的暗红雕荷花漆箱,箱上均系着几尺长的红绸子,颇有几分喜庆的味道。暗怀了心思踱进厅里,便听见一个同样暗红的身影矮了身子恭谨行礼:“民妇秦九姑给夫人请安。”
萧夫人忙迎上去扶起秦九姑,脸上全是热情:“这便是九姑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得力的巧人儿!”又亲自将秦九姑按到东边上首的一把雕花靠背玫瑰椅上,向边上跟着的一个丫鬟问道:“上过茶没有?”那丫鬟垂了头,回道:“已上过了。”
萧夫人已在厅上右边的上位坐定,又问:“上的什么茶?”
那丫鬟不明就里,心里存了疑惑,只得低了声音回道:“回夫人,是惯用的‘两春清璧’。”
萧夫人收了笑意,叱道:“哪个糊涂东西吩咐的?那是待常客用的,九姑是贵客,还不快去换‘明前燕舞’来?”
一众侍女虽是不明白,也只好依吩咐立马去换。
秦九姑还是头一次被这般热情招待,本有些不好意思;听得萧夫人说自己是贵客,并不明白其中缘故,便以为是借了苏家的光,心里对说媒的事有了底气,也就安然受之了。
待到换过“明前燕舞”来,秦九姑便笑说道:“以前进国公府,觉得贵气逼人,安国夫人也是极为和气。如今有幸进一次丞相家宅,竟是不输分毫,到底是百年簪缨,就连大门上站的小厮都自有一身不凡之气,更不用说夫人您,正是一等一的贵人,更难得又是个亲切人哪!”
萧夫人推辞道:“九姑可折煞我们了,国公的爵位可是三代世袭下来的,他们祖上就是开国太祖的股肱之臣,现在的安国公又是先皇临终时选定的顾命三臣之首,敝府上只不过靠了先祖余荫才勉强有一口饭吃,至于现在的位子,还是当今圣上怜恤,荣辱全由圣意,哪敢与国公府比肩?”
秦九姑抿一口茶,只觉满口生香,说话也放开了许多:“夫人就别过于自谦了,京里头那首‘‘箫’声吹玉管,尺‘素’寄画船。‘鹤’鸣彩凤舞,即入青云‘端’’的歌谣连三岁小孩子都会唱,还有谁不知道?京中显贵,向来以萧苏贺段为首,除了贺段两家,便是您两家了。若您都只堪称一句勉强有饭吃,那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家连称‘叫花子’都不配呢!”
萧夫人面上似有喜色,向左右道:“看看九姑,这才叫会说话呢,恰又当了媒人,真是没埋没人才!”
秦九姑听了也欢喜:“夫人才说到正话儿上了,民妇今天就是为了国公府的大公子提亲来的。安国夫人对您家的千金很是喜欢,总是夸她又美又贤,若是能求做儿媳,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民妇听闻,您两家本就是世代交好,您府上的小姐与苏公子也是竹马之交,夫人应该是很愿意两府结秦晋之好的了?”
萧夫人端着一只青玉色冰裂纹瓷盏,两个保养得水嫩嫩的手指头捏着盖子刮了刮茶水面上的浮沫,带着一分不经心,淡淡说一句:“九姑说得对,敝府一向与苏家来往密切,苏公子出身高贵,又是难得的才俊,按理说是应该结亲——”她瞥一下秦九姑笑得眯起来的丹凤眼,话锋一转:“不过小女乃蒲柳之姿,且性子骄蛮,并不像国公夫人所言贤良敦厚,未免日后令苏府不能安宁,不如现在就不种孽根。九姑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