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一红,急急解释:“没什么,许是刚才吹了风,有些头晕吧。”她看了看笔迹凝滞的那一点,叹息道:“只是可惜了这画儿,刚勾了形出来,却要毁掉了。”说着,便要将画揉成一团。
段瑾急忙起身道:“还请姑娘手下留情。”他过来看了看,见画中虽只用黑墨勾勒出了轮廓,却神形皆备,实为佳作,只是一处线条有滞涩,却也无关整幅画。便道:“这幅画虽未完成,我却很喜欢。姑娘身体有恙,不宜再劳累,不如就将此画送与我也好。”
苏凰低了头看着这幅画,赧颜道:“本来答应了送公子一幅,这样半途而废,实在羞愧难当,我前几日刚画好一幅辛夷花,也还能入眼,待会儿就遣人补送给公子。”说罢,道了一声身体不适,便匆匆回去。
待回了自己的屋子,苏凰马上找出那幅辛夷图,让一个侍女送过去。南春看她脸色一直是酡红的,怕她是又起了风寒,便关切道:“小姐身体不适,要不要请郎中来?”
苏凰把她拉到床边坐下,与她说起来,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我身体一向还算强健,怎么会那样容易就病了?只是南春,我觉得心里怪怪的……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南春也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好静静地听着。苏凰玩着腰间垂下来的丝绦,闷闷地继续说道:“我刚才画段公子,竟都不需用眼睛去仔细看他,好像他的样子在我的心里就已经画好了似的。”
南春恍然大悟,旋即安慰道:“段公子本就是俊逸脱俗的人物,小姐与他志同道合,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寻常。”
苏凰蹙眉:“他是贵宦公子,我却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云泥之别。”她沉思片刻,对南春道:“可能是我这几天天天看见他的缘故,所以他的样子才格外记得清楚。以后还是不要总过去了,也免得扰人清净。”
就这样过了月余,便入了寒月。北风渐起,天气一冷,出去的时候就更少了。这一日她见天气还暖和,便和南春绷了绣架在屋前绣一幅描了好久才成的母亲的画像,刚绣几针,一片梧桐叶就落到了绣布上。南春正要拂下去,她急忙拦住:“别拂下去了,给我吧。”
南春不解:“这些叶子有什么用处?”
苏凰看了看远处的几棵梧桐,把叶子拈在手上:“它们的叶子本就不多了,还飘得这样远,何况别的落在地上也罢了,这一片却不肯沾尘垢,我们何不遂它的心意?”
南春笑道:“我记得小姐曾讲过一个红叶传情的故事,说的仿佛是一个宫女和一个儒生的缘分。小姐何不也在上面题诗一首,或许可遇有缘之人呢!”
苏凰不以为然,轻笑道:“那是唐人编的故事罢了,岂能人人都效仿的?‘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即便写了,也是没人看的。”
她把梧桐叶用手帕覆了放在丝箩里,又绣起画像来。到了晚间,南春收拾了绣架和丝线,又看到这篇叶子,仍拿出来缠着苏凰:“小姐,你看这叶子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不如在上面画点什么,也可用来点缀。”
苏凰被缠得无奈,只好把叶子放在书案上,想了一会儿,提笔细细绘起来。南春在一旁看着,见她先画了几枝树枝,又点上星星点点的胭脂色,似乎是什么果子,又在枝下画了一个草筐,草筐里装着一些同色的果子,虽不明白什么含义,倒也觉得好看得很。待苏凰画完,南春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现在是寒月,你怎么倒画起梅子来了?枝上有一些,筐里装一些,地上又落一些——这些落在地上的,看着怪可惜的。小姐不如再画一个人儿上去,倒可以减了可惜。”
苏凰疑道:“画个人儿上去就不可惜了?”
南春一边理着丝线,一边认真道:“画个人儿上去,就可以把梅子都装到筐里去,也省的白白糟践了,不就不会可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