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凰见她心意坚决,便也不再劝,只到段府门前又深深地磕了几个头,便欲往城西的碧云庵行去。
南春道:“小姐不与萧姑娘道别吗?已经到了门口……”
苏凰停住脚,生生逼回眼泪,到底没有回过头去:“罢了,既要出家,就不要再顾念红尘往事了。怀柳姐姐现在也忙着,何况段夫人那样怨恨我,若知道怀柳姐姐与我相见,肯定会不高兴,反倒连累了怀柳姐姐。”
南春听罢,正要与她一同走,却听身后一声急切的呼喊:“凰儿!你要去哪里?”
苏凰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心中百般滋味一下子如飞瀑般喷涌而出:“怀柳姐姐?”
怀柳本就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成了婚,更见沉稳端庄,因着段瑾去世,她也是一身缟素,寻寻常常的倭堕髻上只斜斜地插着一支白玉如意簪,她身量长成了些,且与先前相较,也略略丰满,是真正的秾纤得衷,修短合度,想来这些年在段家过得也是极好。苏凰与她三年未曾见面,却不想再见时彼此的身份已是云泥之别,她脑中霎时间闪过这个念头,更觉命途多舛,便有些讪讪的,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问怀柳过得好不好?答案分明就在自己心里。问段夫人现已如何?自己无名无份,又是被嫌弃怨恨的灾星,有什么资格去问呢?说一说自己这些年的日子?可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已随珣郎逝去,剩下的无非是最扎人心的凄苦伶仃,又有什么好说的?
一念千转,怀柳已走到她面前,哭得红红的眼睛有些微微浮肿,不知是为珣郎还是为她。怀柳一把拥住她,只一瞬间,已泣不成声:“凰儿,你要去哪里?三年前我不能送一送你,难道今天你又要不声不响地离我而去?凰儿,你怎么能这样狠心!”
苏凰被怀柳箍得紧紧的,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才勉强憋着一口气道:“我……我只是怕见了你,会更难过……怀柳姐姐,你从此只当凰儿死了吧!”
怀柳越发抱紧她,哭道:“不!我不许你这样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说这样丧气的话!凰儿,你跟我回去,我让我娘来接你去我的母家,好不好?萧家是你从小逛惯了的地方,你一定住得惯的,好不好?”
苏凰轻轻摇了摇头:“怀柳姐姐是一番好意,可凰儿是不祥之人,若叨扰久了,恐怕又生灾祸,还是不用麻烦萧伯母了。”
“谁说你是不祥之人?”怀柳道:“若你不祥,为什么我与你多年交好,我却平平安安的?你别听不相干的人胡说!”
苏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强笑道:“是啊,凰儿不会听这些话了,你放心吧。”
一个丫鬟慌慌地赶出来,见了怀柳便道:“哎呀少夫人您怎么在这儿呢?里头要敬香了,只差您一个,您赶快进去吧,不然夫人要不高兴。”
苏凰连忙推开她,擦了擦眼泪,道:“怀柳姐姐快进去吧,我不能为他……在灵前上炷香,便劳姐姐帮我多上几炷了。”
怀柳才整了整衣裳,依依不舍地进去,临到门前,又嘱咐道:“凰儿,你先别走!待我上完香,得空时再出来找你!”
苏凰满口应承下来:“怀柳姐姐快进去吧,别让段夫人等久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怀柳稍稍放心,转身向府内走去,刚刚进门,便对身边的箩衣道:“你去偷偷地看着苏姑娘,若她们走了,你便远远地在后面跟着,直到弄清楚她们在哪里落脚为止。”
箩衣应声而去,果然见苏凰与南春已经走了十来步,点墨身上驮着两三个素色的包袱,正甩着尾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长泰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正好可以掩蔽,而苏凰带着一匹白马,在人群中要点眼得多,箩衣当下便跟了过去。
城西的碧云庵不是什么大的佛家丛林,来往的香客也不多,寻常也不过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女眷去烧香讼祷,是个避世清修的好所在。苏凰一步步走上通向庵中的石阶,每走一步都在问自己:“苏凰,你可想好了么?”跨过了最后一级石阶,便进了碧云庵的山门。
到了碧云庵外,便见到几畦绿油油的菜地,再往院里走,只有一个穿着浅灰色佛衣的比丘尼在扫着落叶。从佛堂里飘出来一缕缕浓郁的檀香味道,仿佛时光在这里一直不曾移动过,此景如一幅静谧的画,分外净人心肠。苏凰双手合十,走过去向那个比丘尼问道:“请教前辈一声——庵中住持可在吗?”
那比丘尼忙双手合十,弯身回了一个礼,指向一个有着淡青色的轻烟飘出的屋子,念了一句佛道:“住持在那里,施主请去吧。”
苏凰让南春先在外面照顾着点墨,自己先进了佛堂。佛堂一进门就是一尊鎏金佛像,莲花座上的佛像以俯瞰的姿势向下看着,目光仁慈而悲悯,仿佛洞悉了一切世事。她不由自主地在佛像前的软垫上虔诚拜服下去,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一个慈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施主可是有什么伤心事需要化解吗?”
苏凰起身,见是一个身披袈裟的年老妇人,猜度着她应当就是庵中主持了,便又拜下去:“小女求一求住持,求住持为我剃度,小女从此皈依佛门,不问红尘中事。”
住持伸手欲扶她起身,她却坚持道:“还望住持能答应小女的请求,小女真的想皈依佛门,绝对不后悔!”
住持仍是一脸慈和的淡淡笑意,把她扶起来,道:“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