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将军来得很快,毫不拖延,这是他一贯担李昭炽知道自己没有挑错人。
坚实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沉沉的,仿佛能让人听出来这脚步的主人肩上扛着的家国重担。
咚,咚,咚。
沉甸甸的脚步终于来猓却又站定了,不再往里走。赵吉进来磕了个头,悄悄觑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陛下,段大将军来了馔泛蜃拍亍!
李昭炽依旧看着那份军情奏折,头也未抬,不过声音里倒是没了怒气:“知道了,你下去吧,把段大将军请进来。”他又朝书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除了赵馐谭睿其余的,都到廊下去等着。”
赵吉恭恭敬敬地退出去把段大将军请了进去,又盯着那些小宫女太监们统统站到了殿外的廊檐下,才又饷媸塘ⅰH缃窕故谴喝绽铮入夜便有些凉,赵吉知道一时半会儿皇帝是不会让人进去服侍的,便松了心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旁的几盏明烛,火光跳跃着,忽明忽暗,晃得他昏昏欲睡,索性倚着柱子打了个小盹儿,等他醒过来,书房还是紧闭着门。
宫里打更的人应是正走在乾泰宫旁的甬道上,打梆子的声音似乎很近,却听不真切,但一快两慢的节奏还是隐约听清了。“咚——咚,咚!”,赵吉有些焦心地向里头望了一眼,虽然他什么也不能看到,但还是轻轻嘟囔着说给自己听:“都三更了,陛下再不歇息,到了五更,可就要直接去上朝了!”
身旁的烛光渐渐暗了,赵吉去拿了根新蜡烛,放在原来的火上引燃了,又压到快烧完的那截儿蜡烛上,烛光才亮起来。不一会儿,里面皇帝的声音高起来:“来人——”
赵吉慌忙推了门进去,躬身道:“奴婢在。”
李昭炽显然是与段大将军商量出了好的御敌之策,语气松快了许多:“送段大将军回府——让他们都进来。”
赵吉应了声,毕恭毕敬地将段大将军引出去,走到殿外的时候,对廊下那些冷得缩手缩脚的太监宫女道:“夜深了,你们好生服侍陛下歇息,快进去吧。”
那些宫女太监向赵吉道了谢,忙不迭地进去了。
皇帝说了许久了话,茶都凉了,便叫上热茶。当值的宫女里只有南春负责茶水,不一会儿就捧了热茶上来。其实皇帝并不冷,喝过了一小杯热茶,身体愈发热起来,浑身毛躁躁的,像有一直撩人的手一直在挠他的心一样。案上放着一幅刚刚写成的字,南春顺势看了一眼,夸道:“陛下的字真如游龙一般,天下无人可比!”
皇帝闻言便抬眼去看她,却发现她似乎比往常更美了些,腰身纤细,肤如凝脂,面如桃李,尤其是眼角妩媚而青涩的神情,让他身上的热度一下子燃起来,成了燎原之火。皇帝微微一笑,拉过南春的手:“你既喜欢,朕便教你写,如何?”
南春眉目微动,声音娇媚而羞赧,轻轻道:“陛下天威,奴婢不敢冒犯。”
皇帝剑眉飞斜,扫了一眼底下的人,道:“你们都出去,没朕的吩咐,一律不许进来。”
顾行珮命人特制的鹿肉汤着实有用处,鹿肉本就大补,其间又加了些滋补的药材,这一夜皇帝几乎没有合眼。好容易到了五更,皇帝要去上朝,南春勉强起身想要为皇帝更衣,然而刚一站直身子,腿便又软了下去。
皇帝自己系好中衣的最后一根带子,把她扶起身:“你初经人事,今天便不要劳累了,你先歇着,等朕上朝后再回去。”
他的声音里有久违的温柔,南春已记不得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那个江南小城的园子里,烟旁,纸条柔软的柳树下……她忽然想起来,似乎每一次面临这样的温柔,都是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刻……这算不算他对我的特别情意呢?南春想着,心里的蜜已泼洒了整个心房。她不禁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皇帝愣了一瞬,抽回了手,脸也冷了下来:“今时不同往日,你该知道这不是一个奴婢该说的话。”
南春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也哑了下去,悲凉地问:“那刚才那些事,算什么?”她抬头直直地望着眼前挺拔英俊的人影,“奴婢在陛下心里,又算什么?”
她的声音渐次低沉,直至听不见,那是比自语还要微不可闻的呢喃。皇帝略一停顿,却没有再理会她,只向门外高声吩咐了一句:“来人!”
皇帝的脚步渐渐远去,赵吉尖细悠长的声音透过层层的门槛与窗棂,与晨风一起纠缠着,碰撞在从高高的梁上倾泻而下的巨幅帘子上:“皇上起驾——”
经过一夜与皇帝的亲近,乾泰宫里的宫女自然知道了南春与她们的身份已有了天壤之别。虽说后宫佳丽三千,所有的女人都属于皇帝一人,可对于她们这样的宫女来说,真正能被皇帝临幸的又有几人呢?离辛带着几个宫女捧着洗漱的东西进来,看见南春蜷在矮榻上,神色呆滞,便打趣道:“都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怎么倒不快活了?”
南春看了看面前的一堆侍奉的人,端盆的,拿手巾的,捧青盐的,伺候卸首饰的,捧铜镜的……各式各样的宫女七八个人都恭恭敬敬站在面前,全不似往日一起打闹时的模样,心里倒不安定:“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自己回去洗漱便可,不然就坏了规矩了!”
离辛抿着笑,一边就来帮她卸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