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不浅,看不清下面的细节,木梯被顺放下去,角度不能摆放得太大,刚刚搭着入口边,胡义开始一级一级的攀着下。
正下攀在木梯的半空中,木梯底部突然被一股力量横蹬滑开,顶部的摆搭位置瞬间疾沉,失去了角度失去了稳定,一手持枪一手攀附的胡义无法再平衡重心,坠落。
噗通——后背沉重触底,溅起浮尘一片。
震荡导致的恍惚中,睁眼,上方高处的出口外正在闪过一个女人的阴影。
哐当——铁皮包木盖板狠狠摔合,瞬间黑暗。
咔擦——铁栓被锁住的声音。
随后是吱吱嘎嘎的摩擦异响,有人在外面开始推动那个大木箱。
躺在漆黑的窖底,胸膛中的震痛未衰,脑海中的嗡响未绝,却又听到身侧一阵短暂的扑动声。
多年的搏命直觉感到了威胁,来不及做出最佳反应,只能瞬间猛蜷身体,用双膝遮住胸腹,同时侧转身躯,用肩膀替换咽喉位置。
呼哧——黑暗中感到有牙齿狠狠咬在了自己的肩头,料中了,被咬的原本该是脖子!
拳头瞬间握紧,曲臂将要狠戾爆发,却停止动作在黑暗中,静静感受着咬在肩头的剧痛,和那个执拗不甘的柔弱喘息。
蜷曲的双膝放下了,待击出的拳头松开了,胡义静止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任肩头上的牙齿切开皮肤,深深入肉,飘出血腥。
这是她,虽然看不到,也知道了是她。
她的牙齿仍然在执拗地发力,狠狠地不松口,但是,感到剧痛的位置却不是正在流血的肩头,而是胡义的心。
她咬得越狠,说明她越苦;她咬得越狠,胡义的心越痛,越是不反抗,不动。
就这样,在没有任何视线的黑暗中,过了好久。
她逐渐松懈了力气,仍然不松口,却开始哭,咬着那结实如钢铁的,正在流淌鲜血的强壮肩头哭。
最开始哭得压抑,细若蚊蝇,后来哭得放声,只能松了口。她哭着,他听着,直到这个黑暗空间再次陷入寂静。
“我错了!”这是胡义说出的第一句话,他静静躺在话的声音不大,好像是在对她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这三个字,他生平第一次说得这样清晰,诚恳,痛彻心扉。他知道她听得懂,她知道这是说什么,只有她能听得懂。
几秒钟后,她再次朝胡义的肩头猛然下口。也许是她力气不多了,也许是被咬得麻木了,尽管再次被咬出了血,胡义觉得这次不如刚才疼。
然后她又开始哭,不得不再次松口,于是她哭着开始骂,骂出的台词就像当初在江南一样,骂得他连头疼消失都没意识到,继续躺在黑暗的泥土上一声不吭,像个死人一样,任凭她骂累,哭骂到黑暗再次寂静。
很久以后,躺在黑暗中的胡义听到她呼吸趋于稳定,既然她只能用牙齿,那她肯定是被绑了。
“我先给你解开吧。”
她蜷在黑暗里不说话。
缓缓抬手,在黑暗中循着方向摸到了她柔软的肩,她微微颤抖了一下。
刚刚拆开了她背后手腕上的绳,却被她刚刚挣脱束缚的手一把推开,然后听到她悉悉索索地退开,一直退到了墙角。
看不到她,但是听起来她在忙着穿起什么,然后又有撕扯绳结的声音,大概是捆在她脚上的。
胡义开始摸索,循着墙壁丈量,摸到了斜卡在半空中的木梯,当时是被她用双脚蹬滑了底,蹬得木梯滑落半墙翻了个。一圈下来,确定了面积范围,又开始摸索地面,无意间摸到了一片湿泞,抬手嗅了嗅。她似乎听到了嗅闻的声音,突然在墙角里静得出奇。
胡义懂了,不再研究不再联想,继续探索直到找到那把掉落的枪,然后靠坐在另一个墙角,黑暗的空间又开始寂静。
院门是锁着的,下来之前没觉得有人,这两天侦缉队大乱缺人,姓刘的一直在值更,能这么快速又无声地进院并趁机封死出口的只能是那个贼婆娘,果然有本事!
木梯虽然在这,但是那个挡板太厚了,外面是铁栓,再加上那个大木箱压住,无解!马良他们能找到这么?就算找来了,能想象到我们被困在此?又能找到这个地窖么?希望不大!看来……这是死棋!
对于这种结果,胡义不觉得慌张,也不觉得窝囊,至少找到她了,有一种任务完成的胜利感。一直以为自己注定曝尸荒野,没想到上苍眷顾,给了自己这么大个坟,还有她在旁。只是……她不该这样结束,虽然她也是个军人,可她不一样,这是唯一的遗憾。
从进入这个黑暗空间到现在,深深感觉到她身上的死志,她不想活了。虽然她咬,她哭,她骂,直到不说话,但是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是否能出去,是否还有人来救,这说明她早就想死。
“很遗憾,我不能为你报仇了!”胡义忽然开口,打破了黑暗的寂静。
她不说话,在另一个角落中静静呼吸。
“不过我觉得……你至少报了一半的仇,因为我这个败类终于要完蛋了!”
黑暗中,传来她的一次深呼吸。
“看来……我不善于说笑话。”胡义自己笑了,笑声很短,很淡。
“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不可能。”她终于说话了。
“我也不想来,谁让我迷了路呢!”
“我们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也许被闷死,也许被渴死,不确定时间。”
“谢谢。”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