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军队里一个大夫,昨天上午还帮我看病来着。”
刘戎看了看掌中,早上新换的纱布,又感觉后背也因为重新敷了药,舒服不少,“唉,这人参可稀罕了,我本打算自己留着的。算啦,送给他吧。再怎么说,他的手还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总不能不去看看吧?”
史隘乾眼巴巴瞅着那只人参,目光极不舍得,“主公你可想好了?你刚才还说不想见他呢,要不要三思一下?”
刘戎被他这一打岔,居然要死不死地,又想起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胸都被人丈量过了……顿时血涌上头,‘啪’地一下,又将人参匣子丢回抽屉里。
“谢瑜你个臭小子!我同你没完!”
史隘乾被她震得浑身一个激灵,默默走到圆桌那儿,抱起两坛酒,回头叫刘戎,“主公,我们走吧。”
“嗯。”刘戎红着脸,快速关上抽屉,理了理广袖,大步朝史隘乾走来。
一路上,史隘乾扭头看她好多次,看得刘戎一度有些发毛,“有话就讲。”
史隘乾讪讪,“主公,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生气。”
“讲!”
“谢军医,我也认识……”
刘戎的目光,瞬间从卖狗肉的屠夫,转回到史隘乾身上,“你怎么也认识他?”
“我之前不是被流放了么……坐牢岂能不受皮肉之苦?”史隘乾喃喃,“在路上,有时走得慢些,都会被官兵打得皮开肉绽。老朽身子骨弱,刚来成都那会儿,都快不行了……”
史隘乾说到此处,用袖口抹了把眼角,“可是牢头不想死人,怕凑不够奴隶的人数,卖不了钱,所以叫了好些军营里的大夫,来给老朽瞧病。可那些大夫一见我是犯人,都嫌我身上脏臭,死活不肯给我医治。”
刘戎同情道:“我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心酸的过往,能熬过来,真挺不容易的……那后来呢?”
“后来牢头看我估计没救了,就把我单独丢进死牢单间里关着,怕我死了传染其他人。还好谢军医来了,他那天本来是来帮狱卒出诊的,碰巧看到我,就问牢头我的情况。
结果牢头居然跟他说,我病得太重,不打算给我治了。否则就算治好,卖掉也要赔钱!
谢军医只是笑笑,也没问牢头要出诊费,但过后每天都来,直到将我治好为止。”
史隘乾说到此处,摇摇头,叹息一声,“谢军医好人呐……我一直想谢谢他来着,可惜啊……都没机会……”
刘戎听得很难受,手指摸到袖管中的东西,不自觉紧了紧。
史隘乾付了钱,拎着草绳栓的半条脆皮狗,抱着俩酒坛子,走远几步,站到刘戎够不着的地方,才补充道:
“所以啊,我觉得,主公你若是跟其他人闹矛盾,老朽不敢说什么;但你若是和谢瑜闹矛盾……呵呵,那一定是你的错!”
“……”刘戎听得嘴角抽搐,竟无言以对。
刘戎心里其实很知道谢瑜的人品,逃跑的时候,那么危险,谢瑜还一直搀扶着刘二和自己。哪怕他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也没丢下刘戎,自己先跑。
光看这点,很多人都做不到了,包括刘戎自己。
但他那个脾气,未免也太大了吧?还有那股子清高劲,啧啧啧……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刘戎歪着嘴,笑得凶神恶煞,在巷子里乱转。
史隘乾又拎又抱,拿着好些东西,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哎,主公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我咋觉得咱俩一直在原地转悠?”
刘戎停住脚步,四处望了望,终于指着来时的路,“骡马街!”又指着自己站的巷子,“桂花巷!咋不对啊?”
这句话本来是打算问史隘乾的,可当她说完时,街角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嗓音,“桂花巷在那头,不是这边。”
刘戎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叫花子,瘦得皮包骨头,缩在角落里,手中抓着一只破碗,大眼睛单纯又胆怯地望向刘戎。
刘戎看他小脸脏得跟个花猫似的,身上衣衫褴褛,脚上也没穿鞋,整个一非洲难民!
刘戎等史隘乾追上来后,用手背一拍他的上臂,“哎,给点钱。”
“干嘛?”
“看着怪可怜的,这么小就出来讨饭。”
刘戎这话说得极小声,生怕打击到小孩的自尊心,结果还是让那孩子给听见了。
他眼中骤时闪过一丝欣喜,很快从蹲着的地方爬起来,跑到史隘乾面前,举高手中的破碗,流利地一遍遍说,“大人行行好,赏点钱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走开走开!”史隘乾拿着东西,手上没空,只得学螃蟹走路,绕到刘戎身后。
刘戎看不过眼,朝他嚷道:“你好歹给几个铜板呀,人家刚才还给我们指路呢!”
史隘乾吹着胡须,赶苍蝇似的,撵着那孩子,“主公我发现你挺败家啊!这种孩子,满大街都是,你给得了一个,立马就会蹦出来一群,你信不信?”
史隘乾像是为了要证明他是对的,当真腾出手来,丢了一枚铜板进那小叫花子的破碗。
铜板‘叮当’声一响,刚才还寂静空荡的小巷,瞬间乌泱泱跑出一大堆孩子,全都是衣衫褴褛,头脸脏乱的小叫花子,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不等。
刘戎一开始还想人人都给点,当做慈善,可到后来,发现实在应付不过来,人数居然越给越多。
史隘乾在旁边看得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