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上,这种理论状态是很难出现的,州郡的属吏,同样是由本地的豪族世家,按照家世的高低,层层瓜分的。只要柳家的家世达不到那一步,任他再怎么功绩卓著,也很难再往上迁升了,最多只是巩固本家族在本县的地位罢了,除非他能得到太守或者地位更高的贵人的提携。
一想到这些,柳冰就有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他的内心正在被庄聚贤的话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沦陷着,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向庄聚贤妥协了。
当然,柳冰绝不会傻到认为庄聚贤他们真能推翻大汉,取而代之,甚至,他们连像太行贼、泰山贼那样割据一方的可能都没有,朝廷绝不会放任京畿之内有一支叛军存在的。但是,如果庄聚贤他们起兵造反之后,能给朝廷,能给那个高高在上却又昏庸好色的皇帝造成足够的困扰和麻烦的话,柳冰又何乐而不为呢?
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两天之后,柳冰终于派人提前向黄商打招呼,说自己某日会前去前去探望他。其背后的目的,自然是想让黄商早早的通知庄聚贤。
到了约定的日子,柳冰换好了衣服,提着一盒礼物,刚要出门的时候,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踟蹰了片刻。他深知,只要今天自己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柳冰的妻子颜氏见状,走上前来,替柳冰理了理衣袂,柔声道:“郎君若是怕见了妹婿后,又勾起伤心的事来,争若不去?”
听到妻子提起了妹妹,柳冰顿时坚定了决心,他冲着妻子微微一笑,道:“没事,你在家好好照看宜奴和惜奴。”
出了家门,柳冰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黄家。进屋一看,那个庄聚贤果然已经坐在屋中等他了。
“柳令史别来无恙?”庄聚贤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果不出我所料”的神气来,笑着问候道。
“闲话休提,我们还是说正事罢。”柳冰一脸淡然的答道:“我可以帮你们,但我也有条件,若是谈不妥的话,那我只能说爱莫能助了。”
“柳令史请讲,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答允。”庄聚贤道。
“子度与我,都只会暗中帮你,不会公然现身,更不会从贼。”柳冰将“贼”字咬的极重,看到庄聚贤的脸上似乎抽搐了一下,柳冰反而得意的笑了:“我们二人,在县中既没有什么德望高名,也不是豪强大族,等你们成功起事之后,我们二人对你们来说,也再没有什么价值可用了。因此,我希望你我之间,能够好聚好散,我们助你成功起事,你也容我们留一条后路,如何?”
“柳令史就这么不看好我等起事么?”庄聚贤笑问道。
“我虽只是一名小小的县吏,见识浅陋,但却也知道,大汉还没有虚弱到,连肘腋之地都守不住的地步。虽不知道尊驾哪来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举荥阳一地成事,但是,请恕我们两二人不能奉陪了。”柳冰答道。
“妻兄,你……”黄商见柳冰如此决绝,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早就拿定主意,想要加入“义军”,与庄聚贤一起反抗大汉的暴政。如今看柳冰一再强调,柳、黄两家不会参与其中,便不由得有些焦急。
“就算你不顾念同宗的其他亲族,总也得替你的父母着想吧?”柳冰恶狠狠的瞪了黄商一眼,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庄聚贤默不作声的思虑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允你便是。”
“好,那就以茶代酒,算是定约了。”柳冰说着,举起了面前几案上的茶盏。庄聚贤见状,也将茶盏举了起来,两人在空中做碰杯状,然后各自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三日后,官府会调拨两百名囚徒,去敖仓运粮,你们可以安排人手,途中在约好的地点与他们相互调换。我自会派心腹之人随队押送,确保无虞。”柳冰说完,起身一拱手,便往外走。
到了屋门口,柳冰转过身来,又问道:“庄聚贤恐怕不是尊驾的真实姓名罢?如今你我之见既然已经定约,尊驾可否以真姓名相告?”
庄聚贤微微一笑,道:“柳令史既然不愿‘从贼’,想事情一了,便与我分道扬镳,那又何必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呢?”
“倒也是。”柳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庄先生,你看我……”见柳冰走了,黄商语调略微有些迟疑的向庄聚贤问道。
“子度,若是你也不看好我等举义的结果,那无妨听从令妻兄的话,暗中相助便可。只要能帮我拿下荥阳,我便已经很承情了。”庄聚贤笑着宽慰道。
“不,庄先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决意跟随庄先生,与那昏君干上一场!大不了我到时候改易姓名,防止祸及家人便是!”黄商激动的说道。
“好!子度能有这份决心,何愁大事不成!天下之人,若是都能像子度这般勇于挺身而出的话,还怕推不翻大汉的暴政吗?”庄聚贤击掌赞叹道。
就这样,在柳冰的暗中的操控下,两百名叛党假扮成囚徒,悄悄的潜入了荥阳城。起事的日期,据庄聚贤所说,将会是岁首大家都庆贺新年的时候。
柳冰听到这个讯息后,立刻以宗族团聚为由,将一家老小全都送出了荥阳城,去了乡里躲避。这样做,一方面是害怕庄聚贤不守信诺,到时候挟持他加入叛军,甚至以家眷来威胁他;另一方面,叛乱的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