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初的脑袋也有点发晕,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床,坐了过去,刚想躺下,又害怕自己睡得太死。刚才陆维钧虚弱的样子让她有点发憷,往日清朗洪亮的声音变得含混低哑,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万一他叫人,自己却没听见,耽误了什么事就麻烦大了。
她只能撑着,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身子倾覆过去伏在他的床沿,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睡眠很浅,她总是在做同样的梦,一片黑暗之中,陆维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而温柔,他在叫“若初”。
可是她看不到他,踉踉跄跄的走着,脚下冷而粘,就像在荷塘里一样。颈上悬着的红绳忽然断掉,白玉戒指悠悠坠落,她弯腰去捡,却摸到一个热热的东西,眼前有微光亮起,她仔细分辨,这是一个有着颠倒众生容貌的男人,眼睛紧闭,神态安详,她心脏就像被浇了滚油一样又热又痛,藏在回忆最深处的那个温柔忧郁的男人浮出脑海。她想叫他的名字,可是“桓”字还未出口,她便住了嘴。
这个男人眉毛更浓更英挺,眉中藏着一颗小小的痣,她的心渐渐的凉了下来,这是陆维钧。
软泥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惊恐的大叫,陆维钧忽然站了起来,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软泥诡异的一丝也沾染不到他。她奋力向他跑过去,就像抓住生还的唯一希望那样紧紧抓住他的手:“救我,救我……”
陆维钧皱眉,用力掰着她的手指,生存的本能驱使着她,她只有一个意识,抓住他,或者死。
“撒手?”
“求你,不要走……”
“林若初?”他的声音有点哑,却很严厉,有什么东西在扳她的脸,她意识渐渐清明,朦胧的睁眼,陆维钧的脸在眼前渐渐的清晰,他脸上异常的潮红消退了一点,嘴角微微抿起,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显然在忍着什么。
见她睁眼,他双眉一轩:“你还要抓多久?”
她迷迷瞪瞪低头一看,瞬间睡意全无。她抓住的是他输液的那只手,松开一看,针头已经滑出来,挑破了皮肤,血管明显有损伤,手背淤青了一片,伤口正在滴血。她赶紧打铃叫护士,看都不敢看他,只连声说“对不起”。
“呵呵……”他笑出声,可是声音没有染上一点愉悦,反而冷冷的很骇人,隔了几秒,他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微微眯着眼,眼中满是嘲讽,“睡觉还流口水?”
她手背一擦嘴,倏地脸红耳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他松开手,嫌恶的皱眉,扯过床头柜的纸巾擦了擦手,纸团随意往垃圾桶里一扔,用尽全力想下床。她看到他仍然虚弱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他,他身体的重量倚在她身上,沉得要命,他还不忘记挖苦她给她添一些压力:“走远点,去窗子边那椅子,我透透气……刚才你说不要走?怎么,梦见秦风甩你了?”
她摇头,嗫嚅道:“不是……”
“你怎么在这儿?”
“我答应王姐……我照顾你,直到你出院。”
“真令人惊异,你照顾我?”他嗤笑,看了看自己渗血的手背,在椅子上一坐下就把她甩开,“怎么照顾?王姐可真是糊涂了,林秀平暰投晕矣忠в痔叩模现在我没劲管制了,还不翻天?看看,这就是第一天的惊喜,林若初,告诉我,明天你准备怎样对付我?是不是在输液瓶里灌上硫酸??
她咬住嘴唇,低声道:“我……我真的照顾你……”
陆维钧未及说话,护士已经进来,看了看输了一大半的液和晃悠悠的吊针,又看了看陆维钧发青的脸色,再一看旁边低头站着就像打碎家里花瓶的小女孩一样的林若初,搞不清状况,只能走过去看了看陆维钧的手背,惊讶的张了张嘴,赶紧让人来包扎,完事之后又说:“陆少,您身体还没复原,还是在床上躺下。. ”
“换床单?”他目光扫了一眼床沿上小小一圈口水湿印,又抬头看了看林若初,低低冷笑,“痴呆才没事流口水。”
林若初本来就为他生病心存愧疚,看到他受伤,更是不安,他讽刺,她按捺住脾气忍着,毕竟自己理亏,可是他没完没了,自己也在感冒,头也发痛,委屈的感觉一下涌了上来,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对不起,陆少,我饿了,梦见了猪蹄,所以流口水,但是猪蹄忽然飘起来,我只能抓住……多谢你叫醒我,要不然我咬下去,更加……”
陆维钧忽然想起曾经看到的一个段子,一个梦游症患者梦见自己去西瓜田里,摸到四个没有熟的西瓜,便放下西瓜刀准备明儿再去切,结果他梦中摸的西瓜是室友的头颅,从此没人敢和他住一个寝室。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一阵恶寒从身体内部往外窜,抬头看了看她,发觉她正得意的憋着笑,这才恍然大悟,这女人说他的手是猪蹄。
见他眼神渐渐冷下来,林若初做出天真的样子,猫儿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轻轻道:“你知道我喜欢吃肉……”
陆维钧眯了眯眼,对她说:“头晕,椅子没扶手。你过来点,我靠一下。”
她咬牙,护士闻声说道:“陆少请稍等,床单马上就到。”
陆维钧缓缓道:“褥子也脏了,换。”
护士只能点头。
林若初撇了撇嘴,只能过去让他依靠着,过了几秒忽然全身绷紧,眼睛瞪大,然后低头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却不敢在护士面前声张,只能一个字一个字低声道:“陆维钧,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