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看郎君并无动怒,便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牌来,说道:“明日午时前,带着这个到驿站寻我。”新茶收下,赵家郎君带着一众侍卫鱼贯而出。
赵百万笑眯眯问正在发怔的新茶,“阿茶,那是什么牌子啊?”他与冯新茶也是熟人了。
新茶将木牌递给郑掌柜。
郑掌柜眼一眯,“这东西……赵郎君,你也来看看。”
两人头凑头瞪着那巴掌大小的黑漆描金的牌子——
雕饰是繁琐的蟠螭纹,木牌一面刻着一个篆体“赵”字,另一面是一个篆体“襄”字。
郑掌柜与赵百万面面相觑:“赵”是当朝国姓,而“襄”……难不成、真是那个人?
先孝文皇帝元后文明皇后出自华亭徐氏,生有两名嫡子。长子便是当今官家天华帝,名钤,字承钧;幼子名铎,字翊钧,自幼有聪慧之名,深得先帝与今上喜爱,先帝封其为潞王而不许就藩,直至今上即位改封襄王,才就藩襄阳。
——莫非是他?
赵百万咂咂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贵人,“华亭王氏的夫人日前抵江夏,我家船队就跟在他家船队后面。”
“如此说来,是襄王殿下无疑了。”华亭王氏族长是征西将军王朋,其嫡长女两年前被聘为襄王妃……
郑掌柜激动莫名——自家食肆接待了这世上除官家以外身份最贵重的人物,何等荣耀!
赵百万亦是踌躇满志——襄王殿下对自家的茶很是满意,商机无限呐……说起来,这炒茶的法子,得尽快向刘家姑娘要来才是。
是夜,新茶包袱款款地来到姑娘住处。这对她而言是大事,虽有郑掌柜做主,却还是要知会姑娘一声。
顺便,将襄王身份告知她,日后若有什么事,姑娘也好提前有个措置。
“襄王啊……”若是他,倒也去得。
姑娘在一架大柜子前踱着步,不时抽开一屉,翻出什么东西来。
“既是要去半年一载的,你自己小心。这个青瓷瓶里的是解毒药,不拘什么毒,药性轻的能全部化解,药性重的,也能拖延上一段时日;这个白瓷瓶里头的,是几丸mí_yào,一旦有事能为你争到三个时辰光景……兵器么,你带不了,也不会用……”
姑娘又将几样药物细细嘱咐给新茶,取出一副小小袖箭递给她,“这里头是三枚响箭,示警是好用的。”
“阿苏……”新茶也不叫姑娘了,叫着姑娘的名字,“我原是怕的。”不过看你这般,就不怕了。
刘苏抿抿嘴,又道:“明日向赵郎君问得他家在襄阳的商铺名号与位置,到了襄阳,先同他们联系。”
新茶笑起来:“两位赵郎君,真是好玩。”
刘苏心道,赵百万是赵郎君不错,可另一位,才是这晋朝最尊贵的那个“赵”啊。
次日巳时,新茶便到得驿馆,拜见了女主人王氏,说定到襄王府上教习半年茶艺,过后仍是回蜀江碧来。
王氏勉励新茶几句,便让她退了下去,使个丫头去为她收拾住处。
“如今出门在外,不过是暂住驿馆,委屈姑娘同我家侍女暂住一处。待回了府,再向姑娘赔罪。”
新茶一退下,王氏转到内室,委委屈屈向母亲曾夫人诉说:“瞧瞧,不过是昨儿一日放松,便给我领了个人回来。”
说是只教半年,谁知道会不会一留便是半辈子?
“瑞鸾!”曾夫人打断女儿,这是她的嫡长女,自幼便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那不单是你的夫君,还是殿下!”可怜的女儿,不论你嫁到谁家,凭你阿爹的权势,自然都可以将夫婿压得死死的。可偏偏是他赵家,大晋开国近百载,从未有过单守着一个妻子过活的宗室。何况那是襄王殿下,当今官家唯一的嫡亲弟弟……
可怜的阿琮,若是由爹娘做主,自然不会将你嫁到这样的人家。如今,如今唯有忍耐一途……
“阿琮,乖女儿,”曾夫人摩挲着年轻美丽的襄王妃,仿佛她还是昨日牵着自己裙角撒娇的长女,“顺着他,哄着他,生下嫡长子来,比什么都重要。”
“阿琮,哪个男儿不好色?”便是你阿爹,也有着不少内宠,可谁又能撼动为娘分毫?
“今日这姑娘,她既说是教习烹茶,你便以教习之礼待她,千万莫要自作主张。”
见女儿点点头,曾夫人压下一点不安,“记着,嫡长子!”
她想告诉女儿,莫同殿下犟着性子,别说是殿下,便是民间寻常夫妻,妻子也不该与丈夫打别。
可女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自幼好强,哪里还改得过来。只看着殿下还是敬重女儿的,想来还不至于太过无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