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霜走近前柔声道:“姑娘莫急——”一边伸手碰到她肩头。
宋嘉禾抹一把眼泪,狠狠打开他的手,一径奔向刘苏,抱住她放声大哭:“我做错了什么……他在哪里?他不要我了……我好难过……”
长这么大,一向是刘苏让别人无言以对。能让她无言以对的,宋嘉禾还是第一个。
无咎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刘苏身上撕下来,放到一边——苏苏是我的,不许你抱!
“闭嘴!”宋嘉禾哭得不能自已,被刘苏一声低喝,吓得直打嗝。
桃花眼波光粼粼:“妹子你好厉害!跟我在一起吧!”
无咎拉起石化的刘苏抬腿就走,再也不想让苏苏跟这些奇怪的人接触!
一天之内受到无数次打击的沈拒霜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赶上去低声道:“襄王殿下已抵长安。”
长安……但愿长治久安。
“长安,长治久安。”同一时间,大明宫含元殿前栖凤阁,襄王赵铎望着阁外山川。
他身前半步,是因重伤而身形瘦削的兄长——当今官家,天华帝赵钤。不同于弟弟的好运气,没有女门客提供血液,天华帝一度伤势恶化、伤口溃烂,许多人——包括他的皇后在内,都不认为他还能活下来。
然而他以惊人的意志力活到了现在,甚至并未因伤势沉重而耽误国事。
“大晋天下,终究会长治久安。”官家同样伤在胸口,却尚未复原,此时说几句话,便要压抑自己的咳嗽。“阿翊,这天下,要在你手里长治久安!”
与其说是期盼,毋宁说是命令。命令襄王守着这赵家的天下,命令他让这个帝国繁荣昌盛,命令他守护这个都城的长治久安。
赵翊钧坚定回答:“弟领命!”
三日前,赵翊钧甫一抵达长安,自北而南燃起的烽火便昭示着兵祸的到来:在隐忍数十年后,代王赵雍终于拉下了血亲之间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挥师南下。
右相裴斐裴雁琼便是那个“侧”。消息传来,裴右相脱冠请罪,愿以一人性命换得天下安宁。
官家驳回了裴相的请求:“雁琼,你不是晁错,我亦不是汉景帝。”汉初七国之乱,汉景帝被迫诛杀帝师晁错,而后终身引以为憾。
今日栖凤阁上,年方不惑的裴相衣冠整齐,已不复当日绝望。谁都知道“清君侧”不过是代王借口,但身在局中,精明如他也要害怕被君王当作弃子,抛出去平息战乱。
好在官家与襄王兄弟二人并不打算抛弃他。君以国士遇臣,臣当以国士报之!裴斐从容向官家与襄王报告战况:
“代王起兵十万,号称三十万大军,沿轵道西行,已抵平陆。”平陆西望崤山与函谷关,一旦越过函谷关,便是形胜长安。
“另有朵颜蛮族联合西羌诸部,沿泾水、渭水南下,距长安不过五日路程。”煌煌帝都,已危若累卵。
官家中气有些弱,却仍是沉稳地发令:“令征西将军王朋率京兆折冲府军,助东八师守御函谷关;神武将军杜绵率南军,助西六师抵御蛮族。传令战事无关各州守军,不得擅动;未得令而勤王者,以谋反论!”
侍读学士笔走龙蛇,记下诏令,稍后便要发往各处。裴相道:“官家,恐京师空虚。”京兆折冲府与南军各自奔赴战场,京师的防卫便全部压在了有着“天子亲卫”之称的北军身上。
天华帝缓缓发出下一道指令:“京师防卫,交由襄王。襄王统北军与襄王三卫,必要之时,可征发民夫,以卫京师。”咳了两声,“雁琼,朝中诸事,便委托你了。”
襄王与裴斐对视一眼,既震惊于对方的深受信任,又不免忧虑。然事关国运,官家的命令绝无更改的可能。
二人唯有右手覆左手加额,行伏地大礼,以示郑重领命。
裴斐在心内叹息,帝国风雨飘摇,重伤的官家、从未领过兵的襄王,再加上被越级提拔的自己,真的能够中流砥柱,保住这如画江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