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吴通的爷爷和父亲都是非常要强的人,在钱塘县吴氏一族中都有些名声。而且后来他们家发生的一些变化,也给吴氏族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吴继勇很清楚地记得吴通一家的事情。
吴通的爷爷体弱多病,吴通的爹爹为了给老父治病,几乎罄尽了本来就不富裕的家资。但是,最后还是无法挽回老父的病躯。一场丧事,最终也将吴通家仅有的二亩水田典卖给了别人。
本来在钱塘县老家,总是还有族人照料,虽然不敢说多么的周到殷勤,若是再去做几年的佃农佃户什么的,勉强维持生活还是能够做到的。度过几年的紧张日子,然后再慢慢恢复,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是,吴通的父亲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族人面前,更不能显出颓势,给人家做佃户绝对是他不能接受的。因此,他不顾众位本家的一再劝说,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本族,出外谋生。
他暗下决心,若是混不出个人模狗样的来,钱塘县吴家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回去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因为是同宗同族,因此那时吴继勇也曾给吴通家一些帮助。当时吴通虽然只有几岁,但对于帮助过自己家的人,已经能够有些印象了。
吴继勇帮了吴通家几次之后,因为有其他事情,一时就放在了一边。可等他重新想起的时候,吴通家已经离开了钱塘县吴氏祖籍之地,不知流落至何处了。
此番叔侄相见,自然很是兴奋,把手言欢道尽多少甘苦。
两人也顾不上眼前的事情了,吴通做东,直接相约去了馆子。喝了两杯之后,吴继勇首先简单介绍了自己的一些生活经历,以及钱塘县老家的一些变化。
二十多年,虽不是多么长久的时间,更不能以沧海桑田为注脚,可期间的物是人非却也是颇有一番慨叹。
两人叙谈着,很快就谈到了吴通一家离开钱塘县之后的情况。
吴通一家的命运可要坎坷的多。
离开钱塘县吴氏祖宅之后,一家三口就到宁波去投奔一位表亲。
表亲虽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可他们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负担额外的三张嘴。吴通的父亲本来也没有要完全依靠别人帮助的意思,他央求表亲为他找一件谋生的活计。
吴通的父亲那时的身体很是强壮,他也早就听说宁波这边,只要有把子力气,养家糊口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因为那时候,宁波那里就已经是一处很大的港口了,往来的货物输运很是庞杂,相对比较容易找到糊口的活计。
但是,吴通的父亲虽然身体很是强壮,可毕竟从未经受过、而且是连续不断的繁重的体力劳作,再加上父子俩都是外来人口,总是干最重的活,可拿到的却是最少的铜板。况且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父亲根本不敢与他们据理力争。表亲一家也是普通人,只能负责引见,却没有能力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那几年吴通的年龄尚小,无法给予父亲助力,但父亲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平对待,还是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非常难以抹去的印象。
母亲还要看护幼小的儿子,因此不能出外打工,只能揽些零活回家。这样虽然也可能有些收入,可今天有明天无的,根本就不敢指望。
因此这个三口之家,就只是凭借父亲一人的劳作,所以也只是勉强糊口。虽然不至于饘粥不继,显然也根本谈不上什么营养,况且儿子总是要首先喂饱的,老子是不会跟儿子抢饭吃的。
因此,只有两年的工夫,吴通父亲的身体就迅速衰败下来。先是腰,后是腿,不仅没有余钱医治,码头上的活计而又不能放下,否则一家人就得饿肚子。慢慢的,吴通父亲的病根儿就落下了。
虽然那时码头上的人们也看出这父子俩的窘境,因此多有帮扶,可本来就都是苦命人,能够帮助的也只能是盏盏之数,父亲病重期间能够维持温饱就不错了,何谈弥补身体的亏空。因此已被劳作掏空了身子的吴通父亲,在病倒一月之内就撒手人寰了。
父亲去世,母亲与吴通就相依为命。吴通整日混在码头上,因为年龄太小,干不了什么重活累活,就靠着其他在那里讨生活的人送个信儿、搬个轻些的东西换取一两个铜板过活。
吴通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个船老板看他办事儿还算是伶俐,就收留了他当个伙计。
这位船老板是跑朝鲜和东瀛那条线的,吴通跟了他开始的几年还算是比较顺利,可后来后金对东江军和朝鲜进行了数次的打击,兵荒马乱的厉害起来,以至于正常的生意都无法维持。
没有了生意,肯定就无法维持众多的手下,因此那位船老板就拿出一些积蓄,无奈遣散了跟随他多年的手下。
在这期间,因为母亲也因病去世,因此吴通就成了孤身一人,再后来就在辽东落了地。后金侵占了整个辽东,吴通也就与很多很多辽东的汉人一样,归顺了后金。
至于如何就巴结上了眼下这个差事,吴通没有说,吴继勇也没有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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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继勇虽然对以自己吴家的名义组建的那支商队——隆兴通商行——的详情所知甚少,可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猜出简白他们的目的——肯定是要对北边不利,或是大大的不利。
而且吴继勇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吴通小的时候本性不坏,长大的过程中很是受了不少的苦,没有享受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