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听闻自家大人(父亲)对徐真并不青睐,是以计上心头,回了府邸之后,也不洗漱,反倒让人取来热水,将颊上那掌印敷得越发红肿,而后哼哼唧唧地装腔作势,卧床不起。∮,
程知节虽年过五十,然每日仍旧修炼,未将武艺丢开,此时于府邸院落之中练武,其时身姿高瘦,一身的精肉,气质内敛清淡,并未像后世所描述那般虬髯黑脸,反而透出些许儒雅和道骨仙风。
他手持一柄横刀,架了个起刀之势,双眸微睁,精气神凝聚于一处,微风吹拂衣袂,虽未有所动作,一股蛮横的威慑力已经四处弥散开来,如同一头迟暮的豹子,偶尔睁开双眸,偶尔动动爪牙,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后世总有多事之人,将程知节渲染成有勇无谋的混世魔王,谓之使一柄八卦宣花斧,得了石穴老神仙的点拨,三板斧打遍天下,这三招乃是“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
实际上,程知节弓马娴熟,刀剑弓弩无一不精,最擅者却是马槊!
练武之人都说一月练棍,一年练刀,十年练剑,一生练枪,这枪乃是百兵之王,与兵器之中最是难练,然而马槊却比枪要更难!
程知节半生戎马,能够建功立业,位列公侯,皆赖手中一杆马槊,心中千百谋略,如今世道安稳下来,他也不能丢掉这马槊的绝技,然则在这长安之中,想要时时动用马槊,也不太实际,只能练了刀剑来养养气则已。
练完之后,他就收拾起来,洗换清爽,落座用膳,让人去叫程俊来作陪。
他是个耐不得寂寞的人,只是老弟兄一个个老死,他也没奈何,再者,如今在朝堂为官,已经不似当年征伐,老弟兄们心有顾忌,也不会经常相聚,免得落人口实,觉着这帮老臣蓄意结党,图谋不轨。
三个嫡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各有家室,庶子中的两个也都有了自己的操持之业,唯独幼子程俊仍旧留在家中。
对于程俊的做派,作为父亲的程知节也是非常清楚,然而他并没有过多约束,别人都说他程知节养而不教,让这幼子为非作歹,毁了他的一世英名,然而程知节却非常清楚,养一个纨绔子弟,实则有益而无害。
他不想走侯君集和张亮的老路,也不想走薛万均薛万彻的老路,这些老臣当中,李靖算是低调中立,也算是聪明之人,然而他的长子李德骞还不是卷入到了谋反案,被流放千里么?连次子李德奖都远离了朝堂。
这座庙堂暗流涌动,若养了一门虎子,那可是祸非福啊!
圣上将戍卫京师的重任交给了他和尉迟敬德,尉迟敬德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同样很聪明,选择了信奉鬼神仙道之术来麻痹别人,可张亮同样迷信,最终还不是被斩了?
他程知节也是锦衣夜行,但却不会迷信鬼神,故而选择了让庶子出头,为自己遮挡一些流言蜚语,如今朝堂之人都说他程知节养了个不成器的幼子,又有谁敢说他程知节心图不轨?
这就是他的处世智慧啊!
如今剩下来的老臣,李靖已经在家养老,儿子都不在朝廷任职,长孙无忌仗着国舅爷的身份地位,竭尽全力辅佐太子,李勣负责对外征战,刘弘基更是老狐狸一个。
像侯君集这般军功越来越大的,最终也只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圣上能够放心任用的,到头来竟然是死忠的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这样的异族外将,其中关节,不言而喻了。
“也不知房玄龄这老匹夫能活到几时咧...”
程知节自顾喃喃了一句,露出外人无法察觉的笑容来。
坐了一会儿,婢子来报,说少郎君身体不适,不能陪伴阿郎用膳,程知节不由冷哼一声,这小子不知又要动什么歪脑筋了。
虽然是庶出,但程知节对程俊这个幼子还是很疼爱的,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到偏院来探望。
这程俊听说自家大人来了,就缩在被窝里,使劲哼哼,一张脸经过婢子用热水敷了之后,更是红肿得想个猪头。
程知节一看,五个指印赫然入目,心里也是不悦,虽说儿子纨绔不化,然而毕竟是他卢国公的儿子,何人敢如此上脸,居然打得这么惨淡?
程俊知晓戳中了大人的要紧心思,将徐真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程知节也知晓偏听则暗,叫了随身伺候程俊的府中老人来问讯,那老人也是得了程俊的好处,又是一阵煽风点火。
程知节只是冷笑不语,到了下午,却带着程俊亲自往北屯营走了一趟。
此时徐真刚刚回到屯营衙门,北屯营的军队驻扎在长安城外,但办公衙门在城里,徐真听说这位前任左屯卫大将军,北屯营的首脑来探察,连忙迎了出去,却见得程俊趾高气扬的跟在老国公的身后。
程俊自以为大人要替他出头了,不由得意洋洋,他也不是瞎眼的货色,早听说徐真威名,这年头,如果连徐真都没听说过,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程公亲自到访,折煞了小子也!”徐真亲热热将程知节迎了进来,后者也是抱了歉意,声称最近公务繁忙,以致于上次徐真拜访,并未能够接见,心里过意不去。
徐真哪里敢在这位大名鼎鼎的老将军面前托大造次,连连摆手,将此事揭过了去。
北屯营的老人们听说程知节老将军来了,纷纷过来凑热闹,一群人恭敬敬地行礼问候,就好像如今的北屯营还是程知节的,而非徐真的。
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