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一辆奔驰汽车静静的停在路旁,车前灯照出一片洁白的半圆,偶尔能听见引擎轻微的蜂鸣声。
薄染蹲在地上,一手扶着鞋跟,仰头有点傻傻的看着他。
裴锦年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揭开她捂着脚踝的手:“上次在香港扭伤还不长记性,又穿这么高跟的鞋?”
薄染却愣愣的看着他,指着他身后方向:“你怎么从山上下来的?”
他不是下班回来么,应该从山下上来才对啊!
裴锦年嘴角歪了歪,屈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被骂傻了?现在还有心情纠结这个?”
薄染吐了吐舌,裴锦年已经要伸手去抱她。
她连忙用手肘撑地,自己站起来:“其实我没扭伤脚,就是鞋跟太脆弱了……”
她话音未落,已被他强制抱了起来。
“没扭伤最好,不然伤上加伤,以后就要成习惯性扭伤了。”
薄染缩在他怀里,耸了耸肩,任由他把自己抱进车里。
她一坐下就伸头在车里四处找,裴锦年从另一侧上了车,问她:“找什么?”
“你一定没给我带拖鞋吧?”
“……”裴锦年扭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倾身,把她的双脚从座位底下捞上来,直接放在了自己腿上。
车内小小的空间里,他突然这么大动作,薄染惊得轻呼出声。
他打开了车顶灯,借着橙黄的光线,仔细观察她的脚底。
薄染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开了脸,细白的足底皮肤上沾了些浮灰砂砾,还好没有扎破。
裴锦年从车后拿来纸巾盒,又从后备箱里找了一瓶矿泉水,用水润透纸巾,一点一点擦干净她的脚底。
液体凉凉的,还有点儿痒。薄染弓起了膝盖,小声说:“我自己来。”
他没说话,依旧握着她脚踝,力量不大不小,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薄染叹了口气,任由他去了。
给她把脚底擦干净,裴锦年才松开她,说:“忍一忍吧,等回了别墅就有拖鞋了。”
薄染诧异:“还回别墅?”他母亲不是在那?
裴锦年丢给她一记“你别操心”的眼神,径自调转车头,又朝山上开去。
*
裴夫人独自待在这间裴叶昔日生活过的别墅,只觉得处处不顺眼,好像连空气都被污染过似的。
当她打开门,就看见穿着围裙手拿锅铲的薄染,有一瞬间,她以为裴叶又回来了,来和她争抢男人!
可事实是,裴叶的女儿,正要抢走她的儿子!
裴夫人的目光落在餐桌那一桌菜上,不用说,肯定是那小贱人做来讨好她儿子的,花样还真多,难怪把锦年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
正要把桌上那些碍眼的菜都倒掉,门外再次响起汽车鸣笛声。
裴夫人走到门口,便见裴锦年那辆黑色的奔驰又开回来了。
妇人的嘴角露出一抹得胜般的笑容,却在看到裴锦年回身去车里,弯腰抱出薄染时,瞬间的僵硬,凝固!
薄染对裴锦年这样的大题小作也感到很尴尬。她只是鞋跟断了,脚没有扭伤啊。可是他坚持不许她在穿那双高跟鞋,一定要把她抱进屋。
其实从下车走到别墅也就几步路了,鞋跟断了也是可以勉强走过去的。
然后,薄染的目光就对上了僵硬的裴夫人。
裴锦年亦是,目光不退不让,平静的直视着自己的母亲:“妈,如果您是来看望儿子的,那非常欢迎,如果……”
“如果我是来拆散你们的呢?”裴夫人直接替他把后半句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薄染怔怔看着这母子俩对峙,手指戳了戳裴锦年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裴锦年弯腰,从旁边鞋柜上拿下一双棉拖,才弯腰把薄染放下,蹲在她脚边轻手替她穿上拖鞋。
裴夫人看着自己高贵的儿子低下头颅,为那个贱人的女儿做这种事,简直恨得咬碎了牙关。
“你非得气死我吗?”
裴锦年直起身:“妈,我哪有那个本事,您精神一直好得很,不是吗?”
“……”裴夫人困惑的看着他,还未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嫌我死得还不够快是吗?”
“妈,别装了,您根本就没有疯。二十年前没有,二十年后依然没有,您比谁都精明。”
他就这样平静的,若无其事的说了出来,口气淡淡的,仿佛说的只是一件于他无关的小事。
而薄染和裴夫人却同时震惊的不能言语!
裴夫人的脸色几度变换,表情亦是从迷茫、惶恐、困惑、惊怒,经历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最后,却选择了自欺欺人:“你……你在胡说什么!”
而薄染更是震惊极了。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她在青城裴宅醒来,裴夫人一看到她的脸,就失控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像要她的命似的!
那样真实恐怖的一面,竟然只是装出来的吗?
连她也困惑的瞧着裴锦年,可她知道,裴锦年这个人,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会信口开河的。那么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母亲的?
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会防备的人,又是多么的可怕!
“妈,这些年您装得不累吗?儿子也是为您好,每次看您喝下那些又苦又稠的中药,都恨不得为您分担。可是您一直不肯好好接受治疗,我没办法,这才偷偷拿走了您喝的中药药渣,结果那是什么?只是安神的补药?您竟然骗了我二十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