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总管点了点头正欲应下,忽听得厅隅传来抚掌之声,有人笑道:“朋友初来敝庄就要压万两的赌注,豪兴如此端的是好魄力!冯某不才倒想会番高人,这一局还是我亲自来罢!”
众人遁声瞧去,只见厅旁里间转出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手中提的正是柳少阳压在柜上的那把赤虹宝剑。
柳少阳瞥了这人一眼便觉在哪里见过,猛然想起当年自己与水玄灵、小黑身至金陵,曾替叶小青的父亲了还过一桩赌债,那上门讨债的公子瞧相貌正是此人。
他念转至此,当下定睛再觑数眼确信无疑,想起叶小青心头又是一阵酸楚茫然。那张姓汉子见柳少阳怔神,微感纳罕清咳几声,起身道:“好教道长知晓,这位便是我家老板冯玉冯爷!”四周的伙计见这中年人出来,齐都恭声道:“小的见过冯爷!”
柳少阳回过神来,见此人岁至中年比之当初相争,少了几分狂妄纨绔之态,倒多了些沉稳老练之气,心中暗叹事过境迁,亦起身打个稽首,道:“原来是冯爷,贫道这厢有礼了!”
那冯玉踱至近前,含笑道:“冯某不过在这天子脚下勉强讨口饭吃,‘冯爷’二字是不敢当不的!”说着把手中宝剑出鞘弹铗,赤虹剑发出嗡嗡金铁交鸣之声,赞道:“‘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果然是把好剑!”而后眼光朝柳少阳瞅来,问道:“有此剑者当非常人,不知道长在何处宝山修行?”
柳少阳见他谈吐如此,早与当年欺压良善的混赖公子判若两人,暗想:“我只当此人仍似旧时不学无术,谁知他还晓得李太白的名句。想他若没有痛改前非,必已成心思狡诈的大恶之辈!”
他想到此节心头一凛,缓缓道:“贫道自幼在齐云山修道,而后游方四海漂泊江湖,不过是个落魄道士罢了!”
那冯玉听了面上阴晴不定,沉吟道:“原来道长与玄门八脉有所渊源,难怪能怀此罕有宝剑!”
柳少阳见他竟知晓江湖玄门掌故,忧他疑心自己与燕军存着瓜葛凭白惹来麻烦,当下撇开话头,漫声故作不耐道:“贫道来此只为行赌痛快,冯老板既要对赌又何必扯东问西!”
那冯玉闻言嘴角一咧,干笑道:“好说,好说!”当下唤来身旁仆从低语几句,不多时那仆从便打柜后亦取来万两银票。这冯玉把银票往赌桌上一压,缓缓道:“既然道长有此赌性子,冯某自当奉陪。但倘若只比点子大小,未免太过俗套不能尽兴,何不行棋一场来分输赢!”
柳少阳见他竟要不惜耗费时辰,与自己比樗蒲行棋之术,虽觉古怪却也应下。旋即有伙计取来棋谱棋子,两方十二子分在赌桌之上摆开。
此时厅内四遭围观的赌客,已里外聚得密密麻麻,那冯玉先道随主便’,冯某生平爽快便不客套,就先行这第一步了!”说罢将五木置于杯中,右手把着圆筒连晃十余遭,左掌往筒底一拍,杯中五木好似鲤鱼竞跃,尽弹在了桌上棋盘之侧,手法高明一瞧便是赌道好手。
柳少阳打眼瞧时,只见五木分处诸子尽墨,众赌客齐喝彩道:“好一个卢采,冯爷当真好手气!”那冯玉哈哈一笑,道:“侥幸,侥幸!”
旁厢里伙计面露得色,将冯玉一方头子行出三十二步。柳少阳暗忖:“此人赌技倒是了得,看来想胜他非得使些真本事不可了!”他旋即劲敛将五木收入掌心,但只这么一捏已觉出这五枚掷木之中,其中三枚都暗有蹊跷,心头不由冷笑:“我说此人如何能起手便掷出卢采,原来这些个掷木多半是注了水银的西贝货。我只道这厮多年未见已有悔改,谁曾想却用这等下三滥的伎俩,也不知赚了多少昧良心的钱财!”
他瞧破了其中把戏,有心一显手段当下也不叫破。只把五木在转筒中“滴溜溜”滚了数圈,手端玄劲一转齐齐掷出。
柳少阳玄功深湛独步武林,手端阴阳二劲圆转如意妙到颠毫。那五木经他手底一过如同长眼一般,竟而五子尽白成雉不输卢采。众赌客瞧得目瞪口呆过得半晌,方才连珠价叫起好来。
那冯玉见柳少阳手法高妙,双眉一挑目透狐疑之色,转而复作和颜笑道:“道长果然手段了得,可真让冯某大开眼界!”当下将五木取过再掷,第二子仍作贵采之像,待得第三子五黑一白乃为塞采却是杂了。
柳少阳微微一笑,手头玄劲妙转相生,将五木又连掷出两把卢采。四遭众赌客叹呼连连,都觉柳少阳连出贵采太也古怪。但虽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伙市井之徒纨绔子弟眼力不济,自也无一人瞧出门道。
那冯玉到得此时面上虽仍作常态,心头却已嘀咕起来:“这道士瞧着寒酸落魄,本事却当真不小,我且与他周旋拖延一番!”当下使出千诈之术,也不抢进多出退六采数,专压柳少阳盘中棋子。
柳少阳精通玄功数术眼观六路手如游龙,算准棋盘各子方位见招拆招,频频将冯玉盘中棋子打退。继而行棋如飞连过坑堑,数子成叠齐进惹得诸人惊叹不已。
那冯玉左支右拙心底又惊又恼,半晌功夫眼见棋局之上大败亏输不可挽回。他浸淫赌技多年胜不可数,从未吃过这等哑巴亏,念头连转正忖计较,却见柳少阳抬手五木掷出,拂袖而起将银票揣入怀中,悠然道:“冯老板,你输了!”
四遭众人闻言瞧时,只见柳少阳这一把成开采之数,不偏不倚正能把末子拱到尽头。盘中六子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