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阳见她面色惊疑不定,知道这丫鬟对自己仍存戒惧,当下微微一笑。
此时他得了玄天之气运功甫毕,伐毛洗髓气机旺盛,百脉气海兀自真息渳漫流涌。那丫鬟见柳少阳虽是含笑并无恶意,但腠理血红目中精光大盛,终归瞧着心头害怕。赶忙将食盘放下退到门边,方才怯生生道:“柳……先生,这是小姐着我给你送来的饭菜!”
柳少阳见盘中除了馒头、清水,还有三样荤素菜肴倒也精致,心中一暖温言道:“有劳了,代柳某谢过你家小姐!”自觉腹中饥饿也不客气,端起碗筷分食饭菜。
片刻吃罢透窗瞧看时辰,但瞅外面黄昏日斜约莫戌牌上下,柳少阳心中寻思:“这番功夫想是过了不少时辰,也不知此时燕兵攻城没有,说不得须得出去探个究竟!”当下道:“敢问姑娘,我在这屋中有八九个时辰了罢?”
那萍儿收了碗筷摇了摇头,低声道:“莫说几个时辰,三两日也是有的。这些天你整个人盘膝坐着动也不动,脸上忽红忽青便如得了风寒一般。我家小姐怕你不明不白的……去了,来瞧了几次很不放心,我跟她讲江湖上的道士运功打坐都是如此,辟谷起来几个月不吃不喝也无大碍。她听了这才稍稍安心,只让我每天来瞧几次看你醒来没有,连这饭菜也倒换了有三五遭了。”
柳少阳听了这话大觉出乎意料,一时既生感激,又暗暗惭愧,暗想:“想不到我已待了这许多时候,初来此间我还疑心她会去朝廷告密,可真是瞧差了这位黄府千金的为人。适才我行功运气六识皆闭,倘若她稍有伤我之意,只怕白刃加颈我已然命丧此间了。”
他乍闻已居数日之久,怕误了入宫之事,当下不再耽搁。起身拱手团团一揖,诚恳言谢道:“萍儿姑娘,还请转告你家小姐!此番冒昧叩扰多日,柳某就此别过,收留之恩来日必报!”说罢提气轻纵推开屋顶天窗,倏忽间人已穿屋越户径自去了。
柳少阳出了黄子澄的府邸,寻纵高处四下张望。但见金陵城内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街巷依旧并无攘乱未见有燕军旗帜,暗想:“瞧样子殿下的大军还未破城,但兵贵神速只怕就在这几日。我眼下就趁黑潜入宫去,瞧瞧情形再做区处!”
他打定主意辨明方位,投东南朝着皇城方向奔纵而去。路上街巷行人稀少,柳少阳随手捡到有几张告示,打眼瞧过有的上面写着南廷征召勇士抗击燕兵,待平却北患许以重赏。有的竟然是燕王兴兵的靖难檄文,想是细作所散以乱京师人心。
待行出十余里渐近玄津桥,柳少阳隐觉得身后有人遥遥蹑行,回头觑时但见远处黑影一闪,旋即隐于巷陌不现。待得他复再行时,只觉那黑影又只远远跟着。
如此数番柳少阳懒得理会,心头冷笑:“也不知是何人跟踪于我,如此藏头缩脑鬼鬼祟祟,想来也是江湖鼠辈!”
他此时一身惊世神功独步武林,自忖不怕天下任何宵小。当下只作不察继续前行,有顷便至皇城之外。
柳少阳伏身暗处打眼瞧过,只见城垣之上灯火通明,上下俱有甲兵禁卫巡逻把守。想是燕军迫了外城形势危殆,紫禁城比起平日戒备愈加森严。
但这等守卫防得住寻常江湖剑客,却哪里能拦住柳少阳分毫。只见柳少阳紧了包裹束罢衣袍,口中默念遁诀提气往墙头一纵,身法施来矫如魅迅如电,直来直去好似龙凤冲天一个起落,数丈高的皇城呼呼间已在身后。
巡城诸军有三两瞅见的只觉眼前一晃,忙去瞧时哪里能见半个人影,惊疑之余心头忐忑,各自疑心眼睛一时看花,想来是瞧得差了。
柳少阳小施伎俩入了皇城,片刻伏高窜低飞檐走壁,一路避开巡察武士转眼又越入宫城,寻了处大殿顶上朝四下觑探。
他上遭来紫禁城时从阴山派所掘的地道而入,兼有莫凌涛在前带路,加之连番恶斗心头又是愤恨,来去并未细识路径。此番深夜独闯大内,但见大内灯火星罗棋布摇曳幢幢,东西后宫龙阁凤楼紫栋金梁,殿厦分矗屋宇叠叠廊庑如林,不禁暗想:“我虽知那朱允炆住在乾清宫里,可如今南廷局势紧迫不比往昔,他身为天子心中惶惶想来居无定所。不如只管往灯火最明亮处瞧过,或许不用多费工夫!”
他忖定主意举目遥眺,但瞅紫垣南边一处大殿灯火如昼人影绰绰,殿外宫前有八九丈宽河水环绕,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旋即奔纵踏瓦行过,半晌功夫避开禁卒挨到跟前,隐在墙边一株参天柏上抬眼觑瞧,只见赤红朱漆大门顶端的镶金匾额上,端书着“奉天门”三个大字。
他曾听莫凌涛大致讲过紫禁城内外格局,见了这三个字不由暗喜,寻思道:“这里面的奉天殿是南廷的文武百官早朝所在,朱允炆不管就寝何宫明日必来此处。我且只管在此歇上一宿,也好省去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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