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客气一番,让到一边。回归的队伍再次起程。
平凉城里,同知陆一发和推官黄道周早命人准备好了酒肉饭菜,轻伤的明军接接应着入席,重伤的明军也由专人用担架担着去了平凉游击军营,在那里,几十幢营房已被清空,改造成了伤员病房,平凉府境内稍有名气的外伤大夫早就等候在这里。
许府,许梁的书房里,随伤兵们一道回来的梁军副将邢中山双手抱着一只用红布裹紧的瓮,轻轻放到桌上。
许梁上前,轻轻抚摸着那瓮,神情悲痛。
良久,许梁问道:“戴将军怎么没有回来?”
“大人,”邢中山轻声说道:“戴将军说,二夫人既然已经嫁入许府,便是许府的人。二夫人的身后事,大人您拿主意即可。戴将军说,汉中府仍在起义军的掌控之中,某些人不死,戴将军心中难安。”
许梁黯然,他知道戴风所说的某些人,是指害死戴莺莺的黄子仁,朱子健等人。虽然起义军在戴风的连番打击之下,连连退缩,主力部队已经被压制在汉中府附近,然而黄子仁,朱子健等人却一直未死。
杀害女儿的仇人未死,戴将军岂肯善罢干休。
许梁长叹一声,道:“戴将军要报仇,随他去吧。邢将军你也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是,大人保重!”邢中山拱手道。说完,便退了出去。
许梁坐在书桌后面,眼光落到那红瓮之上。
昔日俏佳人,今日一抔土。
痛,痛彻心扉。
平凉城北郊,一座新坟悄然落成。
十几名青衣侍卫此刻换上黑衣黑裤,散立四周,许梁,冯素琴,楼仙儿。铁头等人皆是一身素服。
“莺莺,此处山水清秀,地势开阔,是平凉府内最有名的风水师选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许梁低深着声调说道:“最主要的是,自此地回头看去,一眼便能看到许府。而我在府里的阁楼上,举目远眺,也能一眼就看见你。”
“你的父亲仍在汉中府领兵作战。他托人给我带话,那些人不死,他是不会回师的。你看着吧,梁军新招募的三万人马已经集训了半个月,我准备亲自带兵,杀入汉中去,替你报仇。”
“天色不早了,你歇息吧。”
许梁说完,当先转身,朝山下走去。身后。冯素琴,楼仙儿等人默默地跟着。
回到城里,平凉推官黄道周候在许府里,见着许梁,迎上前拱手道:“大人,延绥总兵贺虎臣,宁夏总兵王恩和庆阳守备贺人龙等几位将军已经带着轻伤的明军返回驻地去了。平凉游击军营里,尚有两千多重伤明军在接受治疗,不便随几位将军返回驻地。”
许梁道:“那些重伤士兵,让那些大夫们好生医治。”
黄道周道:“大人。那些重伤士兵们,即便是治好了伤,也不能再上战场了。朝庭的抚恤银两原本就少,且多半不能足额发放。”
“你想说什么?”许梁道。
“大人。”黄道周郑重地朝许梁拱手施礼,沉声说道:“下官的意思是,这两千多伤兵,若是放任他们遣返回故里,世道艰难,他们的日子必定会过得极为艰难。甚至是朝不保夕,下官想代这两千伤兵向大人求情,收容他们,也好让他们日后的生活有些保障。”
许梁长叹一声,道:“道周,你可知道我梁军的日子也不宽裕。戴将军在汉中与起义军打了半个月,朝庭可没提供一兵一饷,全靠着许府的生意在勉力维持。如果要再负担起两千人的口粮,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黄道周沉默着,叹息道:“下官明白。可是……说到底这些人都是为保我大明的江山,才负伤的。朝庭若就此放任不管,未免让将士们寒心。”
许梁道:“本官如今也只是平凉同知,我们之上,有陕西三司,有三边总督府,即便要管,也轮不到我们来插手揽事。”
“可是……”黄道周艰难地道,“武总督眼下为应付汉中府的战乱都已经是焦头烂额,至于陕西三司,已经被起义军吓破了胆,缩在西安府中,毫无作为。大人,若将这两千伤兵的生计寄希望于这些人身上,下官很担心。”
你担心?你担心什么?许梁斜了眼黄道周,暗道,你无非就是担心这两方官员都不想管这些人,便同情心泛烂,想将这个包袱接过来!
若是其他人仗着个人的好恶,要许梁干这干那,许梁一准会火冒三丈,好在许梁深知黄道周的为人,知道他向来就是以天下苍生为已任,胸怀坦荡,刚正不阿。
许梁欣赏他这一点,却也苦恼他这一点。
看着黄道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下决心,许梁沉吟良久,才无奈地说道:“好罢,本官身为平凉同知,也不能见死不救。这两千伤兵伤好之后,黄大人你去给他们解释清楚,愿意返回故里的,知府衙门发放路费,不愿意回去的,将分到梁军中的各个军屯基地和平凉皂膏厂去做事。升官发财是别想了,至少有碗饱饭吃。”
黄道周听得喜笑颜开,连连点头,连连代那些伤兵们很是称赞了一番许梁的仁义,便喜滋滋地回去落实去了。
三边总督武之望和陕西参政洪承畴在随后的两天,也先后离开平凉,各自返回驻地。武总督临走之前,特意召见了许梁,一来是嘱咐许梁好生照料这些伤兵,二来催促许梁尽早发兵,增援平凉游击戴风,尽早平息汉中府的起义军。谈话的最后,武总督若隐若现地暗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