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沈千是个自来熟,只几句话下来,就与朱颜聊得十分熟络。
按着他的说法,在这里货郎并非零散单干,而是有一个专门的行商组织,按着地域分出了江南、岭南、中原、北地、西域等不同的下属机构,每一季都会由京中的总部指导各地货物集散流通,互通有无,生意做得极大。
这行商机构运行的最小单位就是像沈千这样走街串巷的货郎,除了做买卖,他们还肩负的一个重任就是搜集民间新兴的玩意儿,将之推行到各地以博取厚利。
不用说,朱颜这些新奇好用的小药丸一下子就博得了沈千的垂青。
朱绮方才就将这些话听了一遍,此刻早已经将沈千的心思揣摩得清清楚楚,一只手支起下巴,仰头貌似天真地一笑,“如果我姐姐能够做出许多新奇的小药丸,你们出多少钱来买呀?”
她脆生生的声音不响,却像银铃一般清脆。
沈千怔了一怔,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说起话来这般直截了当。
“阿绮。”朱颜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看着她那一双亮亮的大眼,心里蕴满了笑意,这个孩子不简单,若是给她一片天地,不知她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嗯?姐姐,你听我说……”朱绮拽了拽她的衣袖,一双眼眨呀眨的,不知转着什么主意。
“阿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袁凛很快寻了过来,草草打量了一眼货郎的装束,“是江南的行商么?绮姑娘要买什么?”
朱绮撇了撇嘴,抄起手摇头,“才不是呢,我是要卖东西给他!”
朱颜含笑拍了拍她,抬头见袁凛敛着眉,似乎满心忧虑,和声问道:“宣清。有什么事情?”
“我有些事务需要处理,让关河送你回去。”袁凛有些心不在焉,如果徐绸珍真是因为嫉恨乾云而杀了她,以期永远掌控着朱颜的命运。那么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朱颜已经越发脱离了她的控制,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现在?”朱颜抿了唇,觉得他的神情不是一般的凝重。也收了方才的笑容,向着沈千歉然一笑,“看来今日有些不巧,不知沈大哥明日是否得空,若仍愿意合作,可往镇上的成药铺中寻明子,与他一道往家中来寻我。”
朱绮好不容易寻到了些感兴趣的事情,却突然被打断了,顿时好生无趣,撅起嘴不依。“姐姐,就说完了再走嘛。”
“阿绮,你听话,我们回去。”朱颜低低安慰着她,自从乾云和窦安母亲的事情发生后,她行事也小心多了,袁凛既是这样吩咐了,想必的确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她不打算冒险。
“燕子姐……”明子拉着她的袖子,踮起脚附在她耳边。“不如这样……”
朱颜沉吟了片刻,抬眸看向袁凛,“明子和阿绮留在这里,我留下白蘋照看他们。可好?”
“也可。”春社要到傍晚才结束,在这热闹的地方,这两个孩子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只要保证朱颜没事就行了。
袁凛轻轻舒了口气,与她一道绕过社庙,走进小车停驻的柳荫下。低头深深看她一眼,“阿颜,万事小心些。”
“宣清,你要去做什么?”朱颜有些怕,她想起那日那个自称向氏廿四的人说过,徐绸珍不希望自己嫁给袁凛,甚至不惜行些血腥之事。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但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他有事,如果还是因为自己,那就更不能让她释怀了。
“我去一次徐府而已,别担心。”袁凛抬手拍了拍她,低低一笑,“不过午后就回来陪着你了。”
“我等你回来!”朱颜忽地一笑,扑上去将他抱一抱,趁他还没回过神,急忙回身跳上了小车,扶着车帘调皮地眨了眨眼,这才躲进了车内。
“这丫头……”袁凛嗅了嗅周围还未散去的薄荷香,轻轻勾起唇,今夜会如何,他倒是很期待呢。
回到家中,朱颜又一头扎进了后面院子侍弄花草。
关河得了袁凛的吩咐,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朱颜身边,但他很安静,走路声息也轻,朱颜很多时候都当他不存在。
等移栽好几株初初长成的积雪草,朱颜一抬头,见日头已经偏了西,不禁蹙眉,“宣清不是说午后就回来吗?”
“朱小姐别担心。”关河低低劝了一句。
“宣清他去徐府做什么……?”朱颜看着关河霎眼,“我一个人没事的,你去徐府门外等他好不好?”
“公子吩咐属下保护朱小姐,自是不能离开一步。”关河面无表情。
朱颜咬住唇,她现在真的有些害怕,徐绸珍不是也在徐府吗?还有徐钊,徐府藏着许多秘密,袁凛他只一个人去,真的不会有事吗?
“小姐在这院中待了一个午后,白蘋姑娘他们已经回来了,方才见你正对着一株草出神,便没有扰你,小姐如今也该去吃些东西。”关河直接略过了她方才的要求。
“……你,你真的是关河?”朱颜抬起头细细打量他,她一直觉得这人总是冷冰冰的,却原来也会关心人的?
关河侧过身,仍是平淡的很,“公子吩咐了关河照顾小姐,自然不能任着小姐糟蹋自己的身子。”
“唔,我知道了。”朱颜轻轻一笑,看着他这副正经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逗逗他,“我乖乖去吃晚饭,吃完宣清他就回来了吗?”
“属下不能这般担保。”关河摇头,一边寸步不离地与她一道走进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