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静州城,陆家。
陆巧然又哭了。
乔子璟一想到将来要娶这么个爱哭鬼回家,天天看她掉眼泪,他觉得他也要哭了。
陆巧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悲伤的戏都会哭,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索性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自觉地躲到了角落里,偷偷擦拭眼泪,一边瞄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在看她。
很不幸,还真有一双内容丰富的眼睛在盯着她含了无奈、疑惑、鄙视、无语等等内容,至于怜惜、同情,那是一点儿也没有的。陆巧然也顾不得难为情了,只是将眉头紧紧的锁起来,这就是我将来要嫁的那个人吗?
郁闷间,乔子璟已经朝她走来了。
“没见过你这样的,看了百儿八十回了,还泪眼汪汪的。我告诉你你啊,这副样子得赶紧改,将来去了我家可不能……”乔子璟俨然像个小丈夫一样教训起未来的老婆来。
她不等他说完,径直从他身边走开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往戏台后面走去,台上正在谢幕。台下陆家的老老少少,和今日赶过来给陆老太太祝寿的陆家的亲朋,其间多有爱戏的,这时也都站起来,往台上送去一声比一声大的“好”。也有看不懂戏只是觉得好玩爱凑热闹的小孩也跟着站起来,大人说好,他们也跟着喊好,觉得这样很有大人的气势。
“喂,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看着我,你家没教过你女人的三从四德吗?我将来可是你的夫君大人,你赶在我面前摆架子,我就休了你,把你卖给别人。还有……”一旁送茶水的柳妈看着十一岁的乔少爷虽然极力想在十岁的陆家小姐面前树立威严,嘴上尽是几十岁的老爷吐出来的话,实际却是跟着陆小姐屁股后面受尽窝囊气,要不是碍于自己下人身份不敢放肆,她早就要捧着肚子笑开花了。
台前虽然热闹风光,台后却似乎永远是冷清凌乱的,几个演员在漫不经心地卸妆,也有伙计在从从容容地收拾道具。看到这些,陆巧然有点不快,这些人没有她想的那样神圣,伙计将戏服像抹布一样乱丢,演员的妆还没卸完,戏里的喜怒哀乐早就一散而光了。
看到他们两个进来,那些人都满脸疑惑,仔细看了两人的气派,又忍不住暗暗赞叹。瞧两人的装扮定然是东家或者贵客的少爷小姐了。
小姐身着丝绸白色衬衣和粉色棉布小褂,裙子也是白色丝绸做的,只是下摆处加了一道花边,就显得与旧式小姐们穿的裙子不一样了。脚上是白色丝袜配羊皮小靴,靴子也是粉色的,却比小褂的颜色稍稍深一点。显得她庄重又带点高傲的淘气。齐耳的短发下面是看似平常的五官,却因为她略带不悦的表情而显得异常吸引人,让人忍不住去猜想,如果她高兴的时候,那会是怎样一番动人的风景。
少爷却是一身西式装扮,半军装的黑色套装和一双棕色牛皮长筒靴。一张俊美的脸庞稚气未托,可那眉宇间的气势却早已显露。浓眉大眼配着一张薄皮嘴和弧度完美的尖下巴,就连嘴角边的小痣也恰到好处。人说女子薄嘴说话厉害,从这位少爷来看,男子也不例外。
陆巧然知道她想要的答案在这里是找不到的,又返回大堂去。此时,乔子璟还在她后面面喋喋不休,只是这时候嘴里念叨的已经变成了:“我要去问问陆伯伯,你是不是从乡下捡来了,你肯定是从乡下捡来的,说不定就是个村姑野妇……”
陆巧然眼见就要到正式庄严的场合了,他还在蹦着无聊透顶的字眼,只好停下,从容地说:“柳妈给的酸枣我留了点。”果然比圣旨还灵,乔子璟闭嘴了。原来这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吃惯了点心糖果,对时兴的果冻巧克力也失去了热情,独独无意看上了柳妈从乡下带来的酸枣,惊为天味。
偏偏这东西不可多得,因此更显得如珍似宝。这乔子璟少爷偏偏还是个吃货,陆巧然冰雪聪明,知道只要使出这个糖衣炮弹,没有不将他制服的道理。自从知道指腹为婚是怎么回事后,陆巧然就没有一天不感叹自己红颜薄命,自己好好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在了这朵牛粪上。除了样貌,乔子璟哪里都像个女人,还是极庸俗肤浅的那种。
最正中间的桌上,陆风之、乔占飞还有一干人等相谈甚欢。陆风之坐在轮椅上,他只有一条腿能站起来,需要借助拐杖。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妻子亡故,让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好在女儿一天天长大,她的聪明乖巧是他抚平伤口最好的良药。如今的他,强大得如同铜墙铁壁,宽容得如同山川海域,再没什么能摧毁他,再也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容纳的。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可是高贵的教养,睿智的头脑,加上天生的气派,让他的身体在轮椅上也能发光。
坐在陆风之旁边的是乔占山,他平静地坐着,不怒而威,时刻保持着军人的警惕,像是随时准备拿下任何一个靠近他的人。
其中一个人在话局中显得尤为重要,他一说话,别人都认认真真地听着,唯恐漏了什么重要信息。陆巧然知道,那是乘风戏班的班主玉麒。
“玉先生说的极是,今天这场梁山伯与祝英台,我看着越发神奇,比民间传说精彩。”陆风之毫不掩饰看戏之后的愉悦。
“呵呵,”玉麒笑道:“让陆先生笑了。”玉麒十分恭敬地说。本来,这戏班子的老板虽然大小也是个老板,但是一般被认为属于三教九流的行业,所以一般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