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这片与世隔绝的乐园也终究是飘飘扬扬的下起雪来。
王暝与十六夜咲夜并排走着,肩抵着肩,不留丝毫空隙。两串长长的脚印在他们身后延伸,直到看不分明的远处。
没有人说话,十六夜咲夜本就是个寡言冷艳的少女,而若非必要,王暝也并非多话的性子。他们就这么缄默地前进,漫无目的,不曾思考,但呼吸和心跳却都契合地有若一人,十六夜咲夜能体会到王暝的温度,王暝也能聆听清十六夜咲夜的心跳。和着柳絮般厚重的飞雪,无言中自有温馨与幸福。
“啊。”
少年柔和沉稳的脚步一顿。
十六夜咲夜亦随之停下了脚步。少女回过头,看向若有所思的王暝,少年那张越发与斯卡雷特姐妹相像的容颜依旧平静而恬淡,并不像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
女仆长凝视着王暝,他的五官排列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身体表征也一直都是黄种人的身形。然而在许许多多的细节上,不为人所察的隐秘之处,他的样貌越发接近他的血亲,令原本温润宽厚的少年多出某种虚幻不实的妖异俊美来。这让十六夜咲夜在对他越发熟知的同时,也开始思考这是血脉带来的影响还是王暝已经开始逐渐忘记自己的脸庞,更在猜测这对伴侣而言是好是坏。但无论何种原因,这位少年都越发的像他此时应有的姿态,越发的像是真真正正的——
盖世妖魔。
少女将那些纷杂的思绪从脑海中抛去,她轻轻翕动薄唇,向王暝询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王暝轻轻闭上眼,好笑似得摇了摇头,嘴角勾着宠溺而无可奈何的笑意。“小丫头在要糖吃呢,还在我的神域里闹,生怕我听不见似得。”
十六夜咲夜略微颔首,用戴着连指手套的手整理好脖颈上的围巾,然后与王暝一起再次迈开步伐。
“不过说起来……”
年轻人似惋惜,又似释怀地叹息道,期间还夹杂着一丝探究性质的好奇心。
“芙兰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命不久矣这件事。”
“可能是大小姐告诉二小姐的。”咲夜说出最有可能的选项,“大小姐毕竟曾吞噬因果的恶魔,如果说你只是有着强烈预感的话,大小姐可能已经看到那一幕了。”
“或许,但我觉得几率不是很高。馆主大人虽然娇蛮任性还永远长不大,但明晰是非的判断力和守口如瓶的耐性还是有的,我不觉得她会跟跟自己那么疼爱的妹妹讲这种显而易见会动摇芙兰心情的事情。”
王暝摇摇头,他面无表情地思索着谁才是最可能的人选,谁会将就连自己都只是预感的东西告诉芙兰朵露还能让她如此确信不疑,甚至现在就开始向自己表态。
“……”少年沉默了许久,然后苦笑着开口。
“该不会是……”
“妖怪贤者吧。”“八云紫。”
不同的称谓从王暝与十六夜咲夜的口中同时蹦出,指向的却是同一个人,那个从始至终都令王暝产生莫名敌意的,如罂粟般美艳恶毒的无冕之王。
“还真的很可能是她啊。”若是八云紫的话,肯定是有方法让芙兰朵露对她坚信不疑的。虽然一直都是王暝心中的假想敌,但少年却也对这位假想敌的实力有着充足的信任,芙兰朵露比起她来还是太过稚嫩。
“算了,这种事情先放到一边。”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满足那个小丫头的恶趣味。”王暝看向身旁的十六夜咲夜,这位冷静的少女与王暝第一次见到她时并无差别,依旧如匕首般冷漠锐利,散发着危险的精致美感。时光不曾在它主人的身上留下丝毫刻痕,恐怕直到死去的那一天甚至死后,十六夜咲夜都会保留着这艺术品般的容貌与身躯,若是那时,王暝又该怎样呢?
如果咲夜去世后我仍健在,那我便吃掉她的尸身吧。
妖魔凝视着少女白玉般细腻无瑕的肌肤,因笑而略微眯起的瞳眸中流淌着欣然爱意。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十六夜咲夜也看向王暝,那双银色的双眼与王暝的黑瞳对视,令王暝几乎迷醉其中。无论多少次,只要看到双那清澈而绝美的银色眼眸,王暝都不由得为之赞叹。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但你的眼睛比那还要美。”
十六夜咲夜点点头:“承蒙夸奖。”
“说起来并不是我在谢你,而是我在替那个小丫头谢谢你。芙兰还是有些任性了。”
王暝略微弯下腰,在十六夜咲夜的瞳眸上轻轻落下一吻。待到王暝色素淡薄的唇离开后,少女才轻轻翕动睫毛,平静地睁开那只被亲吻过的右眼。
“没什么。”
十六夜咲夜牵住少年的手,但因为那只厚重的连指手套,她只能说是用厚重的毛线层将王暝的手掌包裹起一部分来。
王暝拉着咲夜向下坐去,原本空无一物的雪地中迅速钻出漆黑的坚韧藤蔓编织成了一张附有靠背的长椅,正正好好的支撑起两人的身躯。
坐下的同时王暝与十六夜咲夜便各自收回了目光不再对视,女仆长似乎想要抽回手,却被王暝机敏地一把反握住,动弹不得。
“怎么了?这样挺好的。”
“……我想摘掉手套。”
“我来就好了。”
王暝没有任何动作,然而那只猩红色的手套却即刻分解为无数丝线消弭无踪。十六夜咲夜与王暝十指相扣,并不惊讶的发现少年的宽大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