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的马车现在正行在那一队人马的中间,因为她能感觉到那女子的笑声离得越来越近了。而须臾,那笑声戛然而止,就好像弹得正欢的桐木古琴,琴弦突然绷断,生生把尾音给抑制。
“打个水也不会,太久没做奴才了不习惯是吧?”宋歌被这一声给惊到,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那语气里所透露出来的森然寒意,几乎能深入她的内心。
是那刚才一直笑的女子,她似乎在发脾气,一开始还只是冷嘲热讽说着什么,后来便成了破口大骂。不过基本上听不清她在骂什么,她语速很快,但因为嗓音粗厚又有些口齿不清,几乎只能从高扬的音调和重重的喘息才能分辨出她是在骂人。
宋歌不禁眉头蹙得更高,这走官道的要么是哪家皇亲子弟,要么就是重臣的家眷,怎么说表面都该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怎么会当众无礼成这副样子呢?
珑锦听得直抽小鼻子,她拉拉宋歌衣袖轻轻道:“世子妃——”
宋歌明白她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觉得那女子没有规矩,她沉眉低声问晋宵:“那是谁家的马车?”
晋宵似乎愣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回世子妃,是大皇子殿下的。”
宋歌一怔,大皇子?司空祁?不对啊,据她所知司空祁别说正妃了,连妾室都还没有,怎么会带着女眷去狩猎呢?宋歌犹豫了一下,再次想确认:“晋宵,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呢世子妃,”晋宵也有些苦恼,“就是因为刚才没料到会是大皇子殿下的马车,我唤了一声大人,才被那女子笑到现在。”他挠挠头,表情颇为难堪。
宋歌应了声,摸着下巴表示不解。
马车悠悠驶过,宋歌听到外面有两个侍卫在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真受不了那姑娘,脾气古里古怪不说,还老是针对她那弟弟。”
“就是啊,打水不都有贴身侍婢了吗,还非得使唤那小兄弟。得亏他性子好,总不声不吭的,换了我这暴脾气,可不得把她掀飞咯!”
“嘘!你这话可得轻着点说,大殿下现在可喜欢步姑娘了,万一被听见,她以后要是成了咱府里的女主子,咱还有活路的没?”
“活路?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步姑娘看着就阴阴的,你不觉得她的眼神就像毒蛇一样吗?总感觉要咬你一口似的。”
“对对对,就是这感觉!不是我吹我老这么觉得了!”
······
宋歌抿唇听罢,吩咐晋宵道:“快些走吧,莫管了。”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砰”从外头响起,伴随着有人重重的咳嗽声。
这次没等宋歌问,晋宵已经低低道:“真是坏脾气的女子,把一个小童给推倒在地了,听说是她弟弟来着。”
宋歌叹口气,一声“走吧”说得干脆,而因为她的决然,却引得那脾气暴躁的女子矛头直指!
“看这马车上的标识,原来是成王世子妃啊。”女子声音突然婉转,可宋歌还是能听出,那语气里带着的淡淡讥讽。
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宋歌捏捏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礼貌而又不显得卑微:“有幸与姑娘相逢,时间所迫,日后定登门拜访。”
这一句话虽说音调不高,但字字清晰不卑不亢,声音清丽如一汪明泉,缓缓流过每一个人心头。
然而,只有一人如遭雷劈,瞬间石化。
女子没有再刁难宋歌,因为一直马车忍着动手*的司空祁,终于淡淡说了第一句话:“行路吧,不早了。”
那姓步的姑娘虽然性格古怪,但对司空祁倒还算听话,如此一说便没了声响。
宋歌走远了,还能听到步姑娘猛地一声怒斥:“发什么呆!还不快上来!”
噢——宋歌思考,想必是那被推倒的小兄弟还没爬起来,所以又被骂了一顿吧。她默默表示了同情,有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姐姐,也是挺可怜的。
马车渐渐加快了速度,转眼就扬起了一片尘土。而那飞扬的滚滚灰尘之后,一人青衫萧瑟,于众人惊诧神色下,红了眼眶。
他身量比起一般男子更瘦小些,两只胳膊无措地搭在一起,两腮圆圆的,可下巴却似乎因为短时间的迅速消瘦而尖得厉害。他的表情很灰败,但眼睛却极亮,就好像一直生活在苦楚里的人突然燃起了希望般。
小瑞顺着成王府马车远去的方向挑投目光,一声“小歌”哽在喉间,转眼泪如雨下。
······
宋歌到邱山的时候,还算是较早的一拨。狩猎场归太子司空璟负责,而随帝驾出行的任务,皇帝没有交给大皇子司空祁,反而任用了司空震和司空翊。
不知道这偏爱会不会让原本就处处挤兑司空翊的司空祁更愠怒呢?宋歌想了想,在司空璟淡笑如玉的目光下,镇定进了自己那一方帐篷。
皇帝的队伍还未到,宋歌暂时不需要出去行礼,躲在里头虽然有些格格不入,因为其他官家女子都三两聚在一起谈天。但比起被那些姑娘好奇的目光不停打量,宋歌宁愿做一回鸵鸟。
帐子极大,不仅有榻有案,甚至角落里还备着一些《内训》、《女诫》等女子适合打发时间的书,毕竟说其实,狩猎是男人们该干的事,而这些官家小姐夫人,最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