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营地的将士们才知道,原来战乱那一日激起他们士气、让战况陡然转变的“战鼓声”,并非从天而降的奇兵,而是那个叫吴归的少年一人所为。
听说他只是用了城内上百头牛羊和百姓家中的支架而已。
听说他为了借那支架还莫名挨了一棍子。
听说他近来颇得将军信任,不日便要升参将。
听说他叫吴归。
将士们疑惑,吴归是谁?不认识。他们只知道那个最近成了将军心头宝的少年。众人心照不宣,若这仗能打到云开日出凯旋归朝那一刻,世子殿下又该有世子妃了吧?
可还有个大问题,等世子爷继承了成王府做了那王爷,下任小世子怎么办?生得出吗?
众人最近老是陷入这个思维漩涡,战端未再起他们便多了许多闲暇时日,可总也得不出最终答案。
罢了罢了,这事就丢给成王和王妃去烦恼吧。
……
半个月,急行返朝的五万大军临近帝京城。
最后一次全体休整在帝京城外近郊,司空震安排完了扎营事宜后,独自在帐内坐定。
这一路他派出去打探司空翎消息的人去了又回,却始终没有那丫头半点风声,她就好像一夕之间从人间蒸发,连成王府多年遍布在各地的眼线也没探查到任何。
司空震叹了口气,有时候,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没有传来尸身已经找到的消息,不是吗?
他掀开帘帐,西北这时候还算浅夏,南方这里倒已经有了丝丝炎热,夜晚蝉鸣声渐起,扰了众人清梦。
他睡不着便站在帐房口看天际繁星,西北少有星月之夜,帝京这里却惯常见,若此时妻儿身边相伴,这景致倒的确美。
可惜啊可惜,生逢乱世,妻儿四散,大丈夫家国天下,哪还能有这闲情逸致去欣赏这星空万里?司空震握了握拳,明日大军就能进城,先平了这内乱,再去忧外敌吧。
鸡鸣起第一声,大军便迁帐准备进城。
晨间的帝京燕渡街和往常一样萧瑟,记得镇关大军启程那日,街上还人头攒动,如今不过短短两月,帝京便如空城一般。
无店家经营,无百姓摆摊,无来往商客,无孩童嬉闹。
大军一路走一路安静,长街只余铁蹄阵阵,空荡荡地回响在将士们心头。
一旦遇上战乱,哪怕战火未烧至帝京,百姓们便开始恐慌,毕竟受苦受累最严重的是他们,所以大部分人会选择将生意快速转手或直接变卖,折成现银以便战争打响时逃难。
战时银票没有用,只有银两才管用,钱庄便会在此刻轰然倒闭。
人人不再有闲心去管那口腹之欲、衣着华丽,酒家、成衣铺生意全无。
更遑论客栈、胭脂首饰店等等了,百姓闭门不出,只待那战火纷起时,提上行囊便离去。
前段时间内阁要求镇关大军回朝一事在帝京闹得很大,百姓得不到朝廷对于此事的正面表态,折腾了几日抗争便被压了下去,如今人人自身难保,家和国,他们还是会选择家。
司空震高坐马上,来回扫视整条燕渡长街,帝京几十年来最繁华的主要街道,眼下可谓是萧瑟零落。
将士们心头各添一分苍凉,帝京也有他们的亲人,家国天下间,他们和将军一样,选择后者。
原想着自那日出征后,再回朝定是凯歌奏起,十里百姓高声传颂,鞭炮锣鼓敲,迎接二郎们胜仗归来。
却没想到,竟是今日这番场景。
“大军果真还是回来了,瞧这么多人,不知道西北还留着多少,真是作孽作孽。”有人在屋里重重叹了一口气,看了自家堆在床板上的三四个行囊。
“娘,你说咱西庭,是不是真的要亡?”有少年声音清亮,以前说起这话娘总会过来瞪着他捂住嘴巴,今日身子却半分未动。
中年妇人摇了摇头,“这亡不亡不是咱说了算的,老天自有定数,”她招手对自家儿子道,“反正咱把家里的存粮给吃完了就走吧。”粮缸里还有一大半的米,估摸着过了这个夏,便该逃难去了。
“可敌军不打进来咱难道也要跑吗?”少年不解,指着床上那一堆行囊道,“帝京若都沦陷了,咱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妇人不语,只淡淡拉了那激动站起的少年道:“寻个战火烧不到的小村落住下来,万一这大陆还有其他国家呢?”
少年笑了,“娘您气糊涂啦?大陆就咱和东衡,哪里还有国家?”他收回自己的手,一屁股坐到妇人身边道,“我觉得,成王爷和成王世子那么厉害,定能护得西庭安宁的!”
妇人也笑,只抚着少年脑袋叹气道:“还是那句话,这亡与不亡,自有老天注定。”
话音刚落,却有男子声音从外头响起,沉重不失硬气,“这亡与不亡,从来不是老天说了算,”那人顿了顿,又凌厉道,“胜负在军心,我西庭儿郎铁骨热血,只护该护之人安宁,夫人若要逃,本王劝您还是趁早,莫浪费我军中将士一片赤诚热忱,到头来却护了不该护的人!”
司空震扬了扬马鞭,胯下坐骑再度踱起步子,一下一下踩在众人心头。
一番话语调低沉,声音却似穿透整条燕渡长街,街道两旁的民居里,人人听得真切……
直到大军远去,那愣在原地的少年才慢慢回神,看着妇人木讷道:“娘,刚才那是……”他记得,屋外那人声音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