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瑞出去转了快二十天,和小鞋匠相携而归。他自己是圆满了,家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他扔下公司工作、招呼没打就消失那么多天,就算有老大替他解释,他爹也忍不了要暴走。他这边求婚刚成功,加急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过来,都赶上岳爷爷的十二道金牌了。
贺景瑞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所以一下飞机就赶着回家一趟。
他进家门时,贺成功刚打完一套太极拳,看见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嗯。”贺景瑞狗腿地给他爹递毛巾,嬉皮笑脸地说:“爸,你身体还好吧?血压还稳定吗?”
“唉,”贺成功接过毛巾擦了汗,眼皮微微撩了一下,说:“还好,没被气死。”
“嘿嘿。爸您越来越幽默了”
“幽默?哼哼,我是无奈呐。”贺成功抬头望天做感慨状:“幸亏我有个能干又孝顺的大儿子。”
“嘿嘿嘿嘿。”贺景瑞弯腰弓背地扶住他爹的胳膊,小心又亲热地搀扶着,“我虽然不如大哥能干,但我也孝顺,绝不比大哥差的。”
“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天天把我急得犯高血压,哼哼,小瑞你可真是孝顺。”
贺景瑞不言不语地把老爷子扶到门口后,快步走进大厅,从供着牌位的桌案上拿过家法藤条,双手捧到贺成功面前,弯下腰将藤条举过头,毕恭毕敬地说:“我惹爸爸您生气了,请您揍我。”
贺成功又气又爱地看了他一会儿,接过藤条,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在他背上戳了一下,苦笑着叹道:“小瑞,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贺景瑞眼瞥手指上的金戒指心想,我早长大了,我都娶媳妇儿了。嘴上仍无比谄媚地说:“爸您打啊,往死里打,我抗得住。”
“我懒得打!”贺成功把藤条摔到他身上,负手走进左边的花厅。
贺成功的生活很规律,雷打不动打一套太极拳,喝一壶功夫茶,然后开始一天的正式活动。
贺景瑞放好藤条,转进花厅,主动替老爸泡茶。
“你闲得很嘛。不用上班了吗?”香浓的茶水显然讨好不了贺成功,看小儿子不着调的模样就来气。
“我在休假,今天专门陪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一百天在休假。”
“哪有?我今年总共就请了一个月的假,明天就回公司。”
“你休一个月的假,小辉连周末都没时间休息,你的活儿都让你大哥干了。”
“大哥能干,能者多劳,嘿嘿。”
“小瑞!”贺成功双眼圆瞪,将茶杯砸到桌上,中气十足地喝道:“我说什么都有你说道的!你不姓贺吗?家族的事你不该出力?什么都丢给你哥,成天逗猫弄狗地瞎混,你还有理了?”
贺景瑞被他爹吼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急忙拿一只手挡住脸预防老爸发飙摔东西,缩成一只乌龟了都。
贺成功连喘几口粗气,才平复下怒气,茶也没心情喝了。瞪了小儿子好一会儿,吩咐道“待会儿你陪我看看你\妈妈。”
贺母去世的早,贺景瑞生下来连口奶都没吃过,母亲的模样仅仅是照片上模糊的面影。只有当父兄收拾得狠了的时候才会顾影自怜地想,要是妈妈活着自己就不会那么惨。
随着年岁渐长慢慢连这样的情怀也没有了。
贺家亲戚不少,但对于贺景瑞而言,真正称得上亲人的唯有父亲和大哥。
小的时候,父亲是全家的梁柱,独自一人承担起偌大家族的生活,抚养两个小孩,并给他们创造最好的物质条件和教育条件。
他还不像很多家长忙着赚钱疏于照料孩子,总是尽最大努力陪伴两个儿子。只是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精力实在有限,对贺景瑞管得比较少。
因为这个原因,当贺景瑞走了歪路的时候,贺成功十分自责,恨不得抽死他的同时,又特别心疼愧悔。
这些年,贺景辉独挑贺氏大梁,贺成功管的事少,每天悠闲度日,晚年生活堪称舒畅,只除了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
好容易近一年时间,贺景瑞不惹事了,开始有个人样儿,谁知悬着的心还没放平稳,他又开始犯病。
先是在周氏集团为个男人打架,说他几句就离家出走玩失踪,一走就是个把月。刚规划好的未来被他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
贺成功在商界叱咤风云,如今却被儿子整得要患抑郁症了。
一路上贺成功绷着脸,不发一语,表情十分忧郁。
贺景瑞拼命耍宝想逗他笑,他理都不理,心事重重地cos思想者。
走进宁静肃穆的墓园,贺成功更深沉了。老头子全身散发的黑色气场把贺景瑞也感染了,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往事。
他明白父亲带他来这里的意思。
这是很多年来两父子的默契,每当贺成功有话教育他的时候,就会和他一起到墓园。坐在母亲的墓碑旁,父子俩都会更冷静、更亲密一些。
贺成功弯着腰认真打扫擦拭幕碑石台。阳光照在他身上,有几簇乱发随风摇摆,银白颜色如霜如雪,浸染了沧桑之色。他原本身材高大,如今也有些微佝偻,眼角额头的皱纹拉得很长很深,毫不留情地刻下杀猪刀的痕迹。
父亲老了。
那个张开手臂就能保护自己、以为爬上他肩膀就可以摘到星星摘到月亮的男人,真的老了。稳如山岳的躯体正以看得到的速度飞快衰朽。
“爸,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