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又黯了几分,谭惜倒抽了口气,她用力闭了下眼又睁开,可是蒙蒙然里那个人竟依旧在。
手中的饮料杯子不小心脱落了,掉在地上闷闷地弹跳了几下,一路滚向他的方向。
顺势看过去,林斐扬站在那里,闪烁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渐渐延伸到他们的身前。那样异常苍白的脸,心如死灰的眼神,竟压迫得谭惜喘不过气来。
时光,仿佛胶着在这里,他们在人群中遥遥对峙着,仿佛都挪不开半步。
“斐扬!”
忽然一声焦急的叫喊,却打破了这种沉重的氛围。
远远的,有个女孩从人群中侧身跑来,那是黎秋。
像是看到了生命中唯一的光一般,她一把拉住了斐扬的手,眼圈红红的仿佛刚哭过,脸声音都带着哑音:“斐扬,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医生不是说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你——”
可是林斐扬却没有理她,又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谭惜……”
他只是恍恍惚惚地走向谭惜,如同灵魂已经出鞘:“你还是我的谭惜吗?”
谭惜的心中一痛,她呆呆地看着他,轻咬住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要告诉他,她还是他的谭惜,却又不是他的谭惜了,只因为他们现在是兄妹?
看着眼前这骤然而来的场景,周彦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地搂住谭惜的肩膀,将她揽向自己的怀里:“她是谭惜,还是谭惜,却不再是你的谭惜了。”
脸上不易察觉的一抽,林斐扬深深呼吸,缓慢而艰涩地问着谭惜:“我听我妈说了,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都有送钱过来。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为了——”
“不是。”
感觉到肩膀上周彦召徒然加重的力道,谭惜断然打断了林斐扬,声音里的艰涩却不比他少:“斐扬,我跟阿召结婚了。”
这一句如遭雷击。
林斐扬怔怔地呆在原地,漆黑的眼神也空洞起来,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根本没有在看。
他这样,反倒让谭惜眼眶酸涩,她紧抿着唇,忍了又忍,却怎么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寒暄的话,于是就糊里糊涂地开头:“没想到你居然醒过来了,真好。”
林斐扬低头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我醒来之后,看到的居然会是这个结局。”
胸臆里蓦然一阵刺痛,谭惜绷紧了双手,却愈发的无处安放。
“我拼了命,把你从他的手中救出来,而你却……嫁给了他。”
林斐扬低低笑着,一面笑一面向后退,连脚步都有些踉跄了:“是谁都可以,为什么是他?”
这句一出,他忽然急火攻心,脑中一阵晕眩眼看就要向后倒下,好在黎秋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他:“斐扬,你不要说话了,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我们回医院好吗?”
泪水一滴滴地积蓄在眼眶,谭惜咬紧了唇,心口却像是被万蛇噬咬着,痛到发痒。
“谭惜,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软软地瘫在黎秋怀里,林斐扬的眼中落下一滴泪,而后又微微阖上了眼。
“斐扬——”
眼看着晕倒了过去,黎秋吃了一惊,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
夜,来得这样快,却又过得如此漫长。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躺在周彦召的臂弯里,谭惜闭上眼,很想让自己安心睡过去。可是只要她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林斐扬今天的眼神,想起他最后晕倒的样子。
心里像被塞了一团丝絮,烦乱得拥堵在一起,谭惜睁开眼睛,渐渐地辗转反侧。
身侧,一直默然无声的周彦召却突然开了口:“既然放心不下,就去看看他吧。”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仿佛是劝慰,就又夹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凉。
“不用了,我没有道理出现在他那里。”谭惜在心中叹了口气,林斐扬在街头晕倒之后,黎秋就把他送回了医院。
而她,思索之下并没有跟着前往,就是害怕周彦召多想。
然后,即便如此,接下来的电影他们也看得各怀心事,索然无味。林斐扬的出现就像是一记重锤,轻易地就粉碎了他们修建多时的幸福镜面。
身侧,周彦召缓缓坐起来。
空气中有些微的凉意,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而寂寥:“怎么没有道理?他毕竟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他毕竟曾是你的——”
“阿召,”谭惜却打断了他,侧过身,她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我是你的妻子。”
周彦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默地望着面前的漆黑出神。
谭惜深深呼吸,努力压抑着自己胸中翻涌的情绪,轻声问他:“斐扬早就醒来了,你也早就知道了,可是你却瞒着我。是不是?”
周彦召皱了皱眉,眼底涌现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情愫:“你生气了。”
“我生气,不是因为那是斐扬,而是因为你不该瞒我猜疑我。”
咬了咬嫣红的下唇,谭惜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温热滚烫的胸口,神情专注地说:“阿召,我已经嫁给了你,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窗开着,夜风很凉。
周彦召侧眸,凝望着这张凝白如玉的脸,凝望这个期盼着他答案的女人,忽然间心口一阵压痛。
“睡吧。今天我们都累了。”
重新躺下来,他伸手拦住她的肩,闭了闭眼睛,那些刻意想要忘记的事情,又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