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房间内的两人。
谭惜坐在床上,地上零零碎碎的都是四溢的液体和器皿的残骸,曾彤退开半米看着她,空气中隐约有一种僵滞的气息。
“你想见我?”
周彦召驱着轮椅到床边,漠然而平静地看着谭惜:“才两天而已,你就已经开始想我了?”
他虽然神色平静,但眉宇间似乎有浓浓的疲倦和虚弱,脸上也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那一刻,谭惜有一瞬的错愕,为什么他会坐轮椅?
但是很快,她就羞愤地别开眼,将目光落在别处:“我劝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我也想劝劝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轻易地从谭惜的手中抽走那枚瓷片,周彦召弯起一边的唇角,声音却越来越阴冷:“在海滨城,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我留不下的人。”
听着他平静冷酷的声音,澎湃的恨意涌上谭惜的心口。
“你不要太得意了。”
她抬头,眼珠幽黑得如同深洞,冰冷地凝视着他:“你也许能如愿以偿地得到我的身体,但你永远别想得到我的心,你是绝对不会得到我的心的!”
“你的心?”周彦召挑眉,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双黑眸如同浸了最寒冷的冬霜,“你的心对我而言,根本一文不值。”
胸口升上沉痛的压迫感,谭惜死死咬住唇,羞愤的滋味,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般。
最后漠然而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周彦召转动轮椅,缓缓背过身去:“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劝你最好尽快养好自己的身体。不然一个月后,你这个不争气的身子要是再出什么问题,我可就不会再怜香惜玉了。”
一个月?!
难道他要将她囚禁在这里整整一个月?
谭惜终于崩溃。
“为什么是我!”
她几乎控制不住颤音:“为什么一定是我!就因为你的未婚妻吗?我爸爸如果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你可以杀了他或者杀了我。你把我囚禁起来,困在这里这算什么!你这么做,你的未婚妻就会高兴,就会快乐了吗!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不会因为你的报复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快意!相反,我只会更加憎恨你!憎恨你打着报仇的幌子、情圣的幌子,却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轮椅上的那个人蓦然停下来。
清冷的天光,从宽大的落地玻璃上衍射进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也就愈发冷峻。
谭惜微微一愣,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
并没有急着回答,周彦召望着窗外潋滟的旭日,眉目微微一眯。
为什么是她?
这是个好问题。
曾彤问过他,萧文昊问过他,甚至连他自己都问过自己。
为什么,他会如此强硬地,想要得到她,拥有她,把她困在自己的身边?不惜任何代价?
周彦召扭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恍然还是初见的那个夜晚。
熙攘的人群里中,她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仓惶地退开到一边,又怯怯地抬眸,望着车窗里的他。
她的眼睛很美,灯光混着星光一寸寸地映进去,仿佛是两汪幽深的秋水,带着一股不可捉摸的引力,吸引着他不断地陷进去,再陷进去。
只是……
那个晚上陷进去的,可不只他一人。
北海道的包厢里,他又见到了她,见到了那双漆亮却仓惶的眼睛。
他忽然发觉这女孩子很特别。
毋庸置疑,她长得很美,美得可以媲及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却又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
美丽的女孩子通常都知道自已有多么美,而且时刻不会忘记提醒别人这一点。
这个女孩却不同。
她好像对自己是美是丑都完全不在乎。她在人群中,也在笑,可是她笑得和别人完全不同。
虽然她身旁有那么多人但却仿佛是完全孤立的,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她都好像是一个人站在寒冷荒凉的旷野中。
他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陌生、奇怪、而又让他隐隐不安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着他自己。
他活了二十六岁,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燃烧着他,勾引着,莫名就魔化成了一种**。
一种强烈地、无法控制也无法逃离的**!
只因这样的美,竟然不属于他,这样的笑,也不属于他。这样的身体,这样跳动的心,统统都不属于他!
报仇?
那不过是个幌子,一个遮人耳目,掩耳盗铃的幌子。某种意义上说,他根本就不需要报仇,只是……他需要让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在报仇。
所有的一切,就像他精心策划的一场游戏,一幕戏剧。
而她,不过是他筹划已久的棋盘上的一枚小小棋子。这枚棋子,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的任何人。
至于为什么一定是她?
周彦召看着她,浓眉紧锁成一条化不开的直线。
整个房间里安静无比。
有药水滴答、滴答,从残碎的瓶子里落下的声音。
像是在提醒他,那个晚上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明明知道她是第一次,也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在那种状况下毫无节制地占有她,可是一切仿佛是着了魔般……
当她仰起头,倔强而又讽刺地看着他时,他的心忽然一阵皱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