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有些忸怩起来:“恩师……当然,学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只是,只是,学生在科举入仕和投笔从戎之间委实决断不下,还想过来问问恩师的意见:究竟是在朝做官还是带兵打仗哪一样能够为国家出力?”
“这话真是孙太初说的?”钱谦益眼睛都直了,呼吸一阵紧过一阵。
看到恩师的不对劲,郑成功大惊,连声问:“恩师,恩师,你怎么了?”
刚才学生的话简直就是一道大雷直接打到钱谦益头上,会试的主考官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当世第一流的大学者,一般来说都臣担任。因为,会试之后在殿试时,主考官可是要负责给皇帝朗读状元卷的。若是级别太低,如何上得了庙堂?
有明一朝,能够担任会试主考官的,谁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嘉靖朝时的首辅杨廷和,万历年的张居正。
这不但是一个极大的政治荣誉,而且又有实在的好处。
一个读书人但凡中了进士,可是要马上授予官职的。
一期会试,下来,主考官立即可收几十上百个正七品朝廷命官的门生。而这些门生可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中的精英,将来说不准会出多少封疆大吏、部院大臣,甚至内阁阁老。
这是一笔巨大的政治财富,所以,用一句难听的话来讲:每三年一期的会试大主考人选简直抢得要打破头了。
郑成功所带过来的消息既然经过孙元之口,定然不会有假。可以说,孙元对自己真是够意思啊,也有足够的诚意。
看来,自己如果不写那份折子是不成的了。
可是……老夫这么做,从道义上来说是不对的啊!
郑成功的叫声将他惊醒过来,钱谦益这才恢复神智,喃喃道:“无论是在朝做官还是投笔从戎,都是为国家,为君父效力。”
郑成功点点头:“恩师说得对,不过,学生以为,人读书,不过是为了修齐治平,如果国家正值风雨飘扬之际。学生终归是个武人出身,在朝堂上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上战场。这事无论如何,学生都要争取一下。再说,恩师又是明白会试的大主考。学生若是不中还好,如果中了,反落人话柄。”
钱谦益倒是有点惋惜:“大木不参加科举了,哎!”
“不了。”郑成功满面都是亮光:“就算中了进士有如何,也不过是七品知县,治下也就十数万百姓,那比得纵横疆场来得爽利。孙太初不也是武人出身,可他为国家所立的功勋,又岂是区区一个县令比得了的。学生也欲效法孙太初,将这一腔子血撒在沙场上。”
看到这个健康向上的学生,钱谦益突然为自己的阴暗的心理而羞愧起来。他忍不住叹道:“好好好,大木有此志向,老夫很是欣慰。不过,孙元乃是武人,你也知道,我朝武官地位不高。而且,孙元初起之时乃是借了凤阳守备太监杨泽的势,如今又和马瑶草、阮大铖他们是一党,在朝野的口碑可不太好啊……”
见恩师说起自己的偶像孙元,郑成功有些不满,他本是心直口快的热血青年,顿时忿忿道:“什么口碑不好,那不过是士大夫们的口碑,能代表我大明朝亿兆百姓吗?老百姓可管不了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谁是东林谁有是阉党,谁忠谁奸。只要能够打败闯贼和建奴,恢复神州,让他们有一个安生日子国,谁就是忠臣。”
“这才是天意民心,可不由哪党哪派说了算。朝中诸君子又如何,平时袖手谈心性,可闯贼打进北京时,这些君子有能奈何。临危一死报君王固然悲壮,可对国家和民众而言却是一场合啊悲剧。”大约是感觉到自己失言,郑成功忙拜下去,红着面庞道:“恩是乃是东林领袖,学生断无不敬之意。”
钱谦益一把将郑成功扶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木说得好啊,谁忠谁奸,可不由哪党哪派说了算,百姓才是天意民心。只要你能够驱除贼军,恢复神州,那就是真正的君子和忠臣。君子问行不问心,天天悠悠众口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郑成功不明白钱谦益说的是什么,只以为恩师这是在鼓励自己,一想到自己将来征战沙场时的情形,激动得浑身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