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怎么就只不知道这一点呢,或许我内心中还想着那流血的皇座吧……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对于豪格的杀妻之行,皇太极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心中对他的这个举动还是非常赞许的,也对儿子彻底放心了。所以在分配莽古尔泰财产时,给了豪格诸多好处,一是分给他八个牛录的人口,一是将原属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加以改编,并任命他为该旗的和硕贝勒。紧接着,又晋封他为和硕肃亲王。这样,仅数月之间,豪格就成为拥有一旗强大实力的六大和硕亲王之一
这是皇阿玛对朝臣,对八旗满人做的出一个姿态:豪格已经彻底获得了朕的信任,从现在开始他是朕的儿子,将来还有可能是朕皇位的继承人。
这个时代的清朝没有立皇储一说,满人讲究的是以力为尊,实力得到加强就能够说明一切了。
这原本是豪格梦寐以求的,可是,内心中却没有任何欢喜可言。
“我原本以为我会非常‘激’动的,原本以为啊……”
突然间,豪格对父亲,甚至对这个民族产生的刻骨的仇恨。如果没有心狠手辣的父皇,如果满人已经开化,福晋会死吗?
不会的,肯定不会。汉人就不讲究这些,一个弱‘女’子而已,你就算让他活着,她又能做什么,又会对朝廷产生什么影响?在历史上,唐太宗李世民的一个妃子不就是隋炀帝的‘女’儿吗,按说她应该和唐朝仇深似海,可她不一样在大唐好好地活着?
尖锐的惨叫和浓重的人‘肉’烧灼的臭味让豪格头昏眼‘花’,突然间,有一阵低低的哭声传来,叫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满人剽勇,流血不流泪,否则是会被人看不起的。而自己就因为生‘性’懦弱,被满州上层贵族耻笑。
朝前走了一百来步,上了开封城墙,就看到已经破损的箭楼里生了一堆火,一个大约十四岁的旗丁正坐在火前抹着眼泪。
同别的正蓝旗士卒一样,这个旗丁因为营养关系牛高马大,已经是一条壮实的汉子了。可此刻的他哭得满面是泪,只生了一圈绒‘毛’的嘴‘唇’在火光中湿漉漉地亮着,没有长开的面庞看起来分外幼稚。
无故在军营哭泣,如果在以前,定然会以扰‘乱’军心而背治罪的,可今夜豪格心‘乱’如麻,却没有这个心思。
这人豪格认识,姓赫舍里,和死去的妻子有血缘关系。那一年朝廷镇压莽古尔泰一系人马的时候,是自己说了一句好话把他一家保下来的。
豪格轻轻走了过去:“赫舍里,今夜是你值守吗,又半夜哭泣?我记得你好象没受伤吧?”
赫舍里见是自己的旗主,吓了一大跳,急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主子爷饶命,主子爷饶命。今夜是我值守,方才我又想起死去的三个哥哥了。这次从北京出来,四个兄弟中只剩我一个人,回家之后,也不知道额娘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咱们正蓝旗死了好多人……主子,我想回家。”
听他这么一说,看到他满是泪痕的稚嫩面庞上依稀有死去妻子一族的五官特征,豪格心中突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好生疼痛。
赫舍里一家有四个男人,都被征进军中做了甲士。
这次出京,老大四在镇压山东曹县的明人反抗之役。他的运气非常不好,被明人的一柄鸟枪击中的脑袋。按说,那支鸟枪距离他有一百多步,以鸟枪的力道根本就‘射’不穿头上的铁盔的。可那天是个‘艳’阳天,热得厉害,只顾着凉快没有戴。
老二死的冤枉,在抢劫一户明国老百姓的时候,因为追一只‘鸡’不小心摔了一‘交’,昏厥过去,抬回军营之后,眼睛都直了,第二天早晨就咽了气。
老三则死在刚过去的那场骑战中,敌人的一把马刀将他腰上的铠甲割开,肚肠流了一地。
一连失去了三个儿子,却不知道赫舍里的母亲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从北京出来到现在,正蓝旗子已经失去了四百多接近五百勇士,减员一成。这样的仗,再打上几场,正蓝旗就完了。
难道这次过河我真的做错了,为了许定国,为了替我大清收复汉人所谓的民心,却将自己旗中的勇士丢在这疆场上,用他们的血染红多尔衮、多铎他们的顶子,值得吗?
就算我大清横扫**,囊括宇内又如何,同我豪格同我正蓝旗又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等到八旗一统寰宇那天,就是我豪格的死旗。多尔衮会容忍我这个差一点就继承了皇位的政敌活在这个世界?
多尔衮不过是一个摄政王罢了,将来如果福临长大了,只怕也容我不得。
这个世界,真真四面杀机啊!
豪格忍不住抬起头,开封经过那长大水之后,很多地方的城墙已经崩塌,箭楼也塌了一角。从里面看出去,可以看到头顶漆黑的天空。
夜‘色’深沉,火光中,有雪‘花’一片一片被风吹进来。
开封城中到处都淤积着厚实的河泥,百姓已经逃亡一阔,偌大一片废墟中再看不到一丝活气,就好象巨大的坟墓。
豪格子一身冰冷,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他伸出手将赫舍里从地上扶起来,喃喃道:“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是一个好的旗主,不是……我太无能了,让你们也跟着吃苦,今后只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