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上时天已全黑,无星无月,夜空如被墨染。这种山间小镇,远不能和泾阳渔阳那等大城相提并论,灯火昏暗不明,只能栈本少,众人一路走去,眼看就要走完街道,依然找不到落脚地。
宫月莼喃喃骂道:“这什么鬼地方,客栈那么早就关门,连饭店也也看不到一个,饿死了。”
霄云不咸不淡回了一句:“饿死活该。”
宫月莼怒道:“小妖精,你骂谁?”
霄云喝道:“臭女人,你骂谁是小妖精?”
宫月莼寸步不让,昂然回道:“谁骂我,谁就是小妖精。”
金叹月手上中了剧毒,本来十分不好受,那中毒手掌时而酸痛时而麻痒,加上一路听她们两人动不动就斗嘴吵架,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早就不厌其烦,再也无法忍耐,大声喊道:“你们两人有完没完,吵吵闹闹吵了一路,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千岩千雪认识她们不到半天,见她们倒像前世冤家一般,吵吵嚷嚷没片刻消停,早已习以为常,他兄妹二人性子温和柔顺,索性装聋作哑,对骂骂咧咧装作不闻不问。宫月荇委委屈屈牵着姐姐的衣角,瑟瑟缩缩、亦步亦趋跟着她,半步也不敢落后。
霄云冲着金叹月吼道:“你凶什么凶?”
宫月莼正要开口骂人,镇子尽头忽地响起一阵笛子吹奏的乐曲声。曲声悠扬宛转,悦耳动听,初时如莺雀欢歌笑语,莺莺呖呖,如少女浅吟低唱,嘤嘤咛咛,继而如鸳鸯戏水,情意绵绵,忽地直转急下,哀声大起,悲声大作,与前面的欢快节奏截然不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孟姜女哭长城,悲不可抑。古人有云,乐曲到精妙之处,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笛音正中此意。吹奏到欢乐之处时,就如三三两两谁家女隔着青纱帐在河边嬉戏,闻其声而不见其面;到悲伤哀痛之处,却如叹月雁在云鱼在水一般,曲中无泪,却催人泪下。
千雪等人是情窦初开少女,甫听此曲,不由情弦拨动,心中似有所悟,怔怔站在原地,听得呆了。只听了片刻,到悲不可抑处,四位少女如中邪一般轻声啜泣起来,少顷竟泪水盈盈,犹如雨打梨花。
千岩金叹月两人正值血气方刚年纪,听到这等缠绵悱恻、凄婉欲绝的笛音,心中不禁恻然。金叹月倒还罢了,对男女之情朦朦胧胧,并不十分明了,千岩正是弱冠之时,情欲高涨,笛声对他而言,无异于春药。他迷迷糊糊走到四女身边,也不管对面是谁,顺手抱住一个就疯疯癫癫哭起来。四女此刻神智不清,全部搂在一起大哭。
金叹月脑中一阵眩晕,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凄楚,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不料此时手上狼毒发作,猛地一阵钻心剧痛,竟使他从迷糊中醒来。这才发觉情形不对,不由扯开喉咙大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暮鼓晨钟,震得千岩等人耳根发痛。
千岩等人心中一凛,这才如梦初醒,忙收摄心神,与笛声相抗。宫家姐妹身无道法,无法抗拒那笛声的引诱,兀自抱在一起哭哭啼啼。金叹月和千岩知道任由她们这样哭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心脉肯定受损,遂迈步向前,出指如风,一人一个,禁住她姐妹二人听觉。
金叹月悄声道:“骆大哥,你可知这是什么道法?”
骆千岩潜运神功与笛声抗拒,边道:“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七弦魔音,但我不确定。”
金叹月奇道:“七弦魔音应该是琴声,这个可是笛声啊。”
骆千岩道:“七弦魔音既可用古琴弹出,也可用其他乐器奏出。”
金叹月皱眉道:“如此说来,当是七弦魔君在此,我们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何与我等为难?”
七弦魔君乃是近年出名的邪派高手,听说此人年纪轻轻,以一把七弦琴、一套七弦魔音,横行漠北荒芜地。此人性格怪癖,独来独往,不喜结交朋友,一人独居于深山野林。
金叹月、霄云、千雪千岩等人都是年少有为的道门奇才,以他们四人道行,若是正面与七弦魔君交锋,虽不敢说可操必胜,但也不至于受制于人。只因他们奔波一天,形神劳顿,精神涣散,又被霄云和宫月莼闹了一路,心神不宁,烦躁不安,遂让七弦魔音趁虚而入。等到四人收摄心神,潜运道法与之相抗,那七弦魔音便无法迷惑心神。
骆千岩摇头道:“不对,这笛声急促,倒像是与人在斗法,与我们全无关系。”
霄云叱道:“何方妖邪,敢来戏弄本姑娘。”
众人沿着笛声传来处走去。这条街本来就短,他们走了大半,再往前走,便到了小镇尽头,依稀听见笛声从天一楼传出。
此时夜色深沉凉如水,街上行人无一个,夜色苍茫,灯火如萤,好一派凄清夜景。天一楼内点着荧荧烛火,烛火映着斑驳影子,被风一吹,影子摇摇晃晃,飘忽不定,也看不清那是人影还是鬼影。
霄云是个急性子,大步走到天一楼门口,手持冷月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里冲。
金叹月急忙拉住她,劝道:“小云儿,别冲动,这七弦魔君极不好惹。”
霄云怒道:“我才不管他好不好惹呢,敢惹到我凌霄云头上,我就叫他好看。”一把甩开金叹月,大步流星冲上,呼喇一脚踢开天一楼木门,径直闯入。
金叹月等人担心她受伤,飞快跟上。
千岩千雪都是名门正派弟子,别看他们温文尔雅、性子和善,陡逢大敌,转眼变成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