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的变化(二)
下午的太阳仍然很高,斜照在巍峨的城楼上反射出的光还是耀人眼目。
京师的城门在辰时初到申时末虽都有官兵把守,但对所有进出的人都是敞开的。只是遇有皇室仪仗和二品以上大员进出时便会临时禁止其他人出入,待仪仗或官驾过去后才解禁。李善可是没有这个待遇,他看着官兵开始疏散进出人后,带着四个随从。坐着自己的轿子打道回府了。
傍晚李善府邸内
素蓝的大裤腿下竟是一双女人的大脚。大脚实实踏着的石板旁边是一眼井台。一双手紧握着一根麻绳,正在交替用力,将一桶水从深井里往上提。满满的一桶水提到了井口,一只手抓紧了绳,空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桶把,有些吃力,但依然稳稳地将那桶水从井口提过来,倒进了身旁一只空桶里。女人又准备将吊桶伸到井口去打另一桶水,一只男人的手,想接过吊桶。
“松开!”,声音不大但显着威严。那只男人的手慢慢松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温颜地站在那里。这时他手里还拿着一根两端带着铁链钩的扁担,眼神关切地盯着仍在提水的女人。从李善关切的眼神中,又传来了另一只桶的倒水声。李善连忙走了过去,拿着铁钩便去钩水桶上的木把。
“走开”苏舜卿说道,使得李善又只好把铁钩慢慢从木把上松了开来。但这一次李善没有走开,说道:“舜卿,要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说出来就是。让为夫挑水吧”。苏舜卿没接言,她的两只手同时握住两桶水的木把一提,偌大的两桶水被她提起了!这位曾经的花魁提着两桶水竟健步向一座屋子的大门走去。李善空手拿着扁担一步步紧跟着走去。
一个偌大的蒸笼盖被揭开了,一大片白白的热气腾漫开来。蒸笼里是满满的一个一个蒸好的馒头。站在旁边的李善眼睛亮了,张着嘴:“舜卿的厨艺越来越好了”。满头大汗的舜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显出了那双透着忧郁的眼睛。
在大多数人看来,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男主外女主内。可有些事情到了李善夫妻这里便有些不同了,李善虽说是个才子,在余杭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苏舜卿在赎身之时,虽然没有花自己多年的积蓄,还是有些银钱的,但到了长安以后,又买宅子又置办家具用品。所以他们的钱财花销也是不小。
李善和苏舜卿都是有才气的人,但有关生活的事情或许还是不擅长的,两人没有多少单独生活的经验,现在他们的银钱大抵也耗光了,为了省钱连佣人都辞退了,便不可避免地要承担起这些事情来。
苏舜卿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简单的饭菜她倒还是会做的,洗洗衣服也没什么——不熟练,饭菜或许不如佣人做得那么可口。衣服也干净而已,但对苏舜卿来讲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便是很好了。至于李善的俸禄就不用提了。本来因为官职不高,俸禄也不多,还要把一般的钱财用在平日里的迎来送往上。
苏舜卿看了一下李善,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去……
天渐渐黑了,上弦月若有若无地浮在南边的院墙上。墙面上爬着的青藤和墙脚下丛生的乱草中各种虫都鸣叫起来。正屋的门已经关上了,屋中点着灯,也没有声响,院中黑洞洞的显出格外的沉寂。远山尽头最后一点天光也收去了,南墙上那一弯月光便亮了起来。
床上那块青色的包袱布还平摊在那里,包袱布上叠着几套衣服、几本书和一扎文稿。豆粒般大的灯火旁,苏舜卿坐在那里出神。李善也不跟她说话,走到墙边那个大木柜前,卷起木柜上的一床印花薄被,又向门口走去。“明天还走不走?”苏舜卿在背后轻问道。李善在门边略停了一下,还是没接言,他夹着薄被向大床望去。
蚊帐依然挂着,苏舜卿蜷曲着身子,就那样坐着。李善慢慢走了过去,苏舜卿依然一动没动。李善便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院外起了微风,虫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灯火前有了蚊虫在忽隐忽现地飞着。李善拿起了蒲扇,又去解蚊帐上的铜钩。“不要放”。苏舜卿吭声了,李善又把帐子挂上了,拿着蒲扇轻轻地在床边扇着。
“我问你”苏舜卿还是那样坐着。苏舜卿两眼大大地睁着,望着李善,“他们的意思,你再跟我说一遍”。李善从怀中又掏出了那个信封,便要去掏信,那是李善任职的公文。苏舜卿:“我不听他们那些官话。你只把叫你去的那个地方的事跟我说”。
李善沉默了。苏舜卿见他不说话,两眼直直地望着床的那头出神。苏舜卿盯着他;“说呀”。李善想了想说道:“说出来怕你会更担心了”。苏舜卿有些焦急地道:“先说”。李善的目光避开了苏舜卿,望着下面:“其实这些事……舜卿应该都知道”。苏舜卿过了好久才又问道:“还是世家的事情?”
李善点点头。苏舜卿两眼睁得大大的,坐在那里想着。李善当然明白妻子此时的心情,低声说道:“调为夫去齐州是皇上的意思,也是皇上安排的”。苏舜卿的眼睛仍然望着那公文说道:“安排你去和那些人世家明争暗斗?”
“是”李善点点头说道。
“那么多大官不争,叫你去争?”。苏舜卿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从正中间将一团乱麻倏地劈成了两半,许多头绪立刻从刀锋过处露了出来!可再仔细去想,这一刀下去虽然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