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乔老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承恩公家的确和太后并不亲近,幼子长到十余岁才带着入宫。那位太后家中遭祸时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她幼弟的抓周之礼刚过了不到一年,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是如何从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身上看出幼弟的影子的。
那个人做了那么多事,唯独这一件是最合他的心意的。
“女人家的手段,也就这些罢了。”乔老爷子的笑意中带着一丝轻蔑。
女人家的手段,敛目端坐。神情谦恭的乔柔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忍不住抬头,未经父亲允许便开口,插入了父亲和丈夫的对话:“父亲,那当初然儿的事……”池然的事儿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结。如果当时那人是太后的人手,那是不是就代表然儿说的才是实话呢?!乔柔心头一阵火热。
乔老爷子表情一肃,声音微冷,“柔儿,你逾矩了。”他最看不得女人不守规矩的样子。
乔柔浑身一颤,立刻起身向父亲告罪。的确,被池毅清宠的久了,她忘了父亲是守礼之人,便是太祖明言女戒、女则等看似守礼,实为祸害,她也是从小读着这些长大的。
女子生而卑弱。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这些读得多了,连她也偶尔觉得自己……乔柔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父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亦知晓父亲的为人,所以,也只得恨自己不为男儿身了。
“女儿知错。”乔柔的声音陈恳而真挚,似乎饱含歉意与悔意。她知道如何才能让父亲尽快消气。
坐在一旁的池毅清袖子中的手掌张张合合却最终还是握成了一个拳头缩在里面。
父亲训诫子女,天经地义。即使他是她的丈夫,也不能阻止。贫困人家常有父亲将出嫁的女儿带回家中另行婚娶买卖的,那家丈夫除了得到些许钱财也是无法的。
所以,他也只能吞下这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受训。即便他日后也能守住自己的妻子,到时的流言蜚语也能让妻子在世间再无立足之地。
指甲刺破了手心,疼痛让人清醒,池毅清微微合上了眼。
乔老爷子的训诫还在继续:“女子当以娴静柔顺为主,你现在就将女戒背一遍与我听吧。”
“是。”乔柔又行了一礼,依旧低头敛目。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
“看来你还不曾忘记,”乔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柔儿,身为女子,还是守礼些的好。我是你父,他是你夫,我们能容得你却并非人人能容得你,为父是为了你好。”
“是,父亲。”乔柔依旧恭顺的行礼。
“再将《夫妇》、《敬慎》篇背上一遍吧,切记,女子以弱为美,不可颠倒阴阳,行男子之事!若让女婿觉得乔家女儿平素都是这么没规矩!”
“是。”乔柔低低的应着,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她慢慢舔去唇上的鲜血。
“……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
池毅清的拳头一瞬间握紧。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却看见乔柔那哀求的眼神。
他瞬间就泄了气。 若是现在冲动一回,他是能出一口气了,可这置柔柔于何地呢?父亲和丈夫,她又能如何选择呢?池毅清闭上了眼。
待到乔老爷子终于满意时,已是日暮时分了,乔老爷子便留了客。
池毅清本想告辞,却被乔柔拉住了衣角。他下意识的低头望向自己的妻子。
“然。”妻子做出了一个口型。
然?池然?她在这儿?池毅清惊喜莫名。在儿子受了重伤后,能见到数年不曾见面的女儿,于他而言,确是一种安慰。
果不其然,在晚宴时,一个一身嫩绿色的小姑娘跟在了乔老爷子的身后。
“然儿,过来,这是你的父母。”乔老爷子慈爱的望着女孩。
“父亲,母亲。”女孩低着头躬身行礼。神态平静自若,并不像是许久未见到父母的孩子的样子。对着乔柔池毅清的亲近也是端庄有礼。
语不掀唇,坐不动膝,立不摇裙,喜不大笑。
一顿饭吃的沉闷。女孩至始至终都是这样平静淡漠的样子。柔顺谦恭,乔柔仿佛在女孩身上见到了另一个她的影子。她过着这样的日子却不愿意让女儿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只是……现在还不行。想起还躺在床上的儿子,乔柔眼神一黯。
比起父母的抑郁,池哲的日子过得却是愉快轻松的,哪怕……他还只能躺在床上。
得知了今生父亲的姓名,池哲只觉得天都是蓝的,花都是香的,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是如此的温暖。
他蹭着软软被褥,幸福的找不着北了。如果不是现在他还只能躺在床上,恐怕他是极为乐意下来围着整个池府跑上两圈的。晚上因为兴奋而睡不着觉,他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