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哲沉默了,他无力的阖上了眼帘。
池然话刺破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盔甲,把他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阴暗暴露在了阳光下。
他曾经怨恨过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的池毅清和乔柔,缩在某个幽暗的角落里,肆无忌惮的在内心诅咒谩骂他们,怨恨他们的灵敏,怨恨他们的果断。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向正常的那样习惯性忽略自己的孩子,然后对孩子的变化一无所知呢?他虽然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但比起那个还不知道会不会成长为废物的孩子,难道不是自己这样重生的,将来一定能有所成就的人更应该被好好对待吗?
即使将来有一天,他告诉了他们自己是穿越的,重生的,他们不是也应该和样直接抱着他,或者稍微犹豫几天后就坦然的接受他了吗?
他缩在自己小小的果壳中,用自己会的所有带侮辱性的字眼辱骂这这对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夫妇。他甚至幻想过,等将来自己成了全国,不,世界首富的时候,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带着自己的后宫团,去施舍那对已然衰老的夫妇。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幻想罢了,现实中的自己,即使是在怨恨到达顶峰的第三世,面对他们,依然是恭敬,甚至诚惶诚恐的。
他不敢和他们作对,一点都不。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死亡,还是无时无刻不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动向?他不知道,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的胆子已经被他们吓破了,被那样隐忍和狠绝的手段吓怕了。即使是在梦中,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居高临下的蔑视他们时,代入的也是分不清长相的老头和老太太的形象。
甚至到了现在,他也仍然在逃避。
他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池毅清准备把他往政界的方向培养吗?他是真的不知道从政能拥有的东西远比做一个导演得到的多吗?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但,他害怕,害怕越接触权力,就越明白自己的当初的死因,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的妄图对抗他们,害怕自己最后落得曾经的结局。
然而,如果重生的是池然呢?
是步步算尽,毫无遗漏的合作还是斗智斗勇,诡谲阴暗的斗争。无论如何,她活的会比自己精彩太多太多。
正厅里,一场豪门狗血剧已经接近尾声了,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清俊儒雅的男人拥着怀里柔美娇俏的女儿的在摄像机面前诉说着私生女独自生活的辛苦,坦然而真诚的表达对妻子的歉意,对自己在婚前曾有过这样一段恋情并且隐瞒妻子的歉意。
不愧是自己白手起家的商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私生女事件就成了自己一时年少,不懂得某些常识而造成的意外了。
当然了,他是尊重并且真心爱慕自己现在的妻子的,只是孩子永远是无辜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意外得来,生母早丧,而又吃尽苦头却自己奋发向上的孩子呢。
他不能再对不起这个孩子了,如果妻子真的不愿意接受,那么他愿意分出一半的家产当做对妻子的补偿。
言辞恳切,态度陈恳,让原本以为他是个标准渣男的年轻小姐们、先生们一阵动摇。特别是某些年轻的男孩,几乎忍不住想要把黎大小姐揪出来了。
你丈夫只是年轻时候,甚至是还没有和你相识之前,偶然造成了一个意外罢了。现在,他这样真诚的道歉,这样努力的承担责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应该现在就出来好言好语的劝慰那位娇弱柔美的小姐才对!
然而,年长一些的老人却只是勾起了嘴角,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
从某种角度而言,黎大小姐的眼光是真心不错呢。即使她一面未露,一言未发,已经有大半的年轻人都把她当做坏人了。
如果镜头前的某位先生真有他自己说的那么负责任,那么他那个至今还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儿呢?
有些话,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如果真让这个女儿进了门,将来等着黎大小姐的恐怕不止是声名狼藉,净身出户呢。
不过,这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各家自扫门前雪,他们可没有这么好心去提醒某些人,要是这女孩真进了门,到时候蔡家的事可是比那些豪门狗血剧要精彩许多。
真是令人期待呢。
从这个角度而言,池然倒是比她们幸运许多,站的离黎大小姐最近的她已经免费观看了一出川剧变脸了。
就是可惜颜色太少了些,不过是从红润健康变为惨白无力罢了。
望着同样呆愣愣的弟弟和黎大小姐,池然叹息一声,有些无聊呢。不过很快的,正厅中间的某个人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那个倒在高台下,被人忽视了的女孩终于挪开了一直专注着凝视男人和那个私生女的视线,双眼无神的望了会儿天花板,她开始慢慢试着用胳膊撑起身体。
她倒下的位置有些特殊,总共三阶的高台,她的脚是在垮下最高的一层台阶时扭伤的,整个人成一种倒挂的姿态,人倒在了地上,腿依然挂在台阶上,也幸好她的长裙是较为修身的款式,不至于让她走光。
这样的姿势是很难直接站起来了,而且一段时间过去了,那扭伤的地方也终于慢慢显出了痕迹,脚踝一侧开始肿胀,鼓出了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包,很严重的伤,恐怕是这个娇身冠惯养而又身体健康的大小姐受过的最严重的伤了。
她艰难的用胳膊撑起身体,太过光滑的地板和柔滑的真丝手套让她差点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