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自从落胎之后,太子妃张妙就时醒时昏,整个人呆呆滞滞的,神魂如云游太虚一样,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确,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她只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腹中一痛,就昏迷过去了。再醒来时,原本隆起的肚子就变得扁平了,成嬷嬷和伺候的宫女内侍都说,安婕妤指使宫女下毒手,令得她落了胎,还是一个男胎!
腹中胎儿,没了?
张妙怔怔看着成嬷嬷,浑然不觉自己眼泪淌了下来。她并没有觉得有如何的悲痛,因为她迟迟没能反应过来,甚至不明白胎儿没了是什么意思。
可是不止的眼泪,又是怎么一回事?
直至她习惯性地抚上自己的腹部,清晰感受到扁平,她才觉得心中被狠刺了一刀一样,痉挛得呼吸都不顺畅。没了,没了……她的胎儿没了,在她的腹中待了快五个月的孩儿,没了!
她紧紧捂住胸口,张大了嘴巴,一口气始终都没能喘出来,惨白的脸色也逐渐发紫。
成嬷嬷见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当下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猛地用力一拍她的后颈,才终于让她呛了一声,一口浊气也得以发了出来。
喘出了一口气的张妙,却没能让成嬷嬷感觉到轻松。因为自清醒之后,张妙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流泪。
除了吃喝,就是流泪。当然,连吃喝都几乎没有。——这个曾经骄纵恣意的权臣孙女,似乎要将她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似的。
这态势,让成嬷嬷震惊和不忍。她没有想到,看似并不在意腹中胎儿的太子妃,会有这样持久悲痛的表现。
岂止她没有想到,就连张妙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会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悲痛,就像心头被剜掉一大块肉一样。比之当初因长隐公子而出现的伤痛更甚!
这个胎儿,不是她期待的,是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与一个厌恶的人所孕育的。在过去几个月里面。她对这个胎儿的态度也一直在变,从开始的漠然,到后来的自怜,再到最后的依靠期待。
她在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平静的欢欣和喜悦。她以为。在她心中的神祗模糊之后,这个胎儿会救赎她的……
以为,终究不是事实,她所期待的期待,还是没有出现,她遭遇了毒手,被落胎了!
“成嬷嬷,对我下毒手的人,真的是安婕妤吗?”突然间,张妙木木地问道。眼眶依然是湿润的。
成嬷嬷低下了头,并没有回话。是,宫内宫外都说是安婕妤下的毒手,而且证据确凿。然而,成嬷嬷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知晓内里阴私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
安婕妤落了太子妃的胎,完全没有好处。但她作为一个荣养嬷嬷,又能说些什么?
她只能保持沉默,不想让这个痛失了胎儿、或许再也不能有孕的太子妃,恨错了人。找错了凶手。
成嬷嬷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不知为何,张妙竟咧嘴了笑了笑,惨白的脸色衬着莫测的笑容。还有不断滴下的泪水,看着异常瘆人。
随即,她喃喃地说道:“不是她啊……总会是宫中的人,是宫中的人,没错了……”
总会是宫中的人,总会是宫中的人。没错的。在宫众敌人环伺,她也应该醒来了,也该好好看清楚,有哪些敌人了。
总要找出那一个,真正杀了她儿子的凶手出来。
杀子之仇,不死不休,死了亦不休!
从此之后,她心中再没有长隐公子这个神祗,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东西。
……
……
顾琰和沈度并不知道太子妃的心情,他们在暗中观察着定元寺,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朱宣知从定元寺接到沈家。
就在这时,傅铭来到了顾家,而且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自西山那一战之后,傅铭便沉寂下来了,但脸色惨淡成这样,还是很少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铭会有这样的脸色,是因为他刚刚从安国公府出来。——他见到了长隐公子,眉目间笼罩着深重病气的长隐公子。
见到重病的长隐公子,傅铭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世间毓秀似集中在长隐身上,却偏偏没有给他一副健康的体魄。
寻常人所渴求的一切,他都拥有了;但寻常人所拥有的健康,他却没有。
造化无钟,皆是平等。
可是啊,傅铭的心就像被捂住了一样,塞闷至极。他很想帮助长i音公子,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所能想到的,还是顾琰。
“阿璧,你快想一想,前世有什么办法可以救长隐?他的病情加重了,就连府门都出不得了。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人……”傅铭闷闷地说道,心中所想,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
顾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表哥,前一世长隐公子崇德九年就过世了,他所患的心疾,是天生的。前世直到崇德十八年,都没有出现能治心疾的人。”
她何尝不想帮助谪仙人?在过去这些日子里,长隐公子明里暗里帮了她许多。但有所助,她必尽力相救。
但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能为谪仙人做些什么。前一世善言所教的那些动作,她早已通过钟岂公告天下了,安国公府肯定都知道该怎么做。
顾琰比任何人都清楚,善言所教的动作、她自己所想的渡气之法,都只是在危急之时起作用而已,就像在三秀堂时她救长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