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黎确定郭嘉是出于故意,才将她安排到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并且还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如果阿黎晚上睡不着,可以来找我。你知道我住在哪里。”
她不为所动地关上门,将他挡在屋外。
瞥了一眼似曾相识的房间,她坐到床前,解开腰带,将软剑取出后,又从腰带里抽出一条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只有一处是一块墨点,在整张布上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而在墨点之前,有个名字,是“郭嘉”。
这卷绢布上的内容,是她两年前写的。记录的是东汉末年时期主要的人物生平,她不敢写的太明显,只有人名和某个事件的名称,而这个人物的逝世日期则用某个事件后的一个叉型表明。
作为一个文科生,司马黎的历史知识称得上过关。工作后在博物馆耳熏目染,即使是偏门冷知识也略知一二。她的记性不差,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脑海中关于汉末历史的记忆开始消退。
这也许是为了时空延续下去的平衡,很多关键的东西必须被抹去。本来,她也并不在意这一点,决定顺应自然,不欲逆天而行。可再三思索之后,她还是决定将自己在这个时代生存所需的唯一王牌捏在手上。
除了重要人物的名字和事件之外,她还记录了几次著名战役的胜败结果。若是在近年内,她还要继续倚仗司马懿,有了这些记录,总是有备无患的。
只是她在记录这些事件的某一天,被司马懿突然打断。
当时,司马黎刚刚记录完荀彧那一条,正顺势动笔写到郭嘉。由于部分历史条目在记忆中开始变得模糊,她需要极大的注意力集中在回忆上,无法分心,因此当司马懿推门而入时,她也没有发觉。
“你认识荀彧?”他在她身后突然开口,或者说,几乎他每一次和她搭话时都是毫无预兆的。
他的话音未落,司马黎就看到一片阴影笼罩在白色的绢布上,她被吓了一跳,当即便惊叫出来:“吓!”几乎是同时的,她连忙转过身来,一片慌张惊恐间,顺势将案几上的竹简打散,将绢布埋在下面。
司马黎依然跪坐着,背靠着案几,双手撑在上面,死死按住绢布上面的位置,见是司马懿站在她面前,先是松了一口气,警惕心随即升了起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写了’荀彧’的名字。”司马懿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缓缓开口,也许是因为背着光的关系,他的瞳孔看起来格外幽深,并不动声色地转了两下,打量着她的样子。
司马黎用的是现代社会的左起横排格式,简体连笔。她确信司马懿不会看到更多内容,说不定就连“荀彧”也只是碰巧。她努力平定下来情绪,貌似无奈地回答道:“你看错了。我刚才在摘抄《左传》里的内容,你看到的那句大概是’苟或知之’。”
司马懿闻言,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案几,上面的确摊着一卷《左传》,还是他前几天借给她看的。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把“荀彧”联想到“苟或”的,只是对着司马懿那双眼睛,她不得不快速将全部智慧逼出来。另一面她还要庆幸,这些年来打发时间看的书总算派上了用场。总之,在司马懿走后,她紧绷的神经才算渐渐放松下来。
算是歪打正着吧。
只是那卷绢布上染了污点,大概是在她刚刚慌乱间打翻竹简,又不小心将墨带了上去。
那一行字是:郭嘉,徐州吕布,官渡。而“官渡”之后,则是一片墨点,她不记得自己刚才在“官渡”之后写了什么,只是打算提笔再续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有关“郭嘉”这个人的结局。
*
司马黎在郭嘉的府上辗转反侧了一夜也不能安眠,满脑子都是白天时郭嘉说的那句“生死有命”,还有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看似不甚在意,却又有点像是在安慰她。
一直到晨光熹微时,她才渐渐入睡,待到起床时,已近晌午。
她洗漱过后踏出房门,刚好撞见刚刚从外归来的郭嘉,他手上拿着几个纸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刚刚去祭拜了父亲和母亲。”他笑了笑,然后提起手上的纸包说道:“我买了烧鸡,还有酥饼,看你想吃哪种?”
提起郭嘉早逝的双亲,她也有些失语,不知说什么好,嗓子里有些干。她想了想空腹依旧的肚子,开口回道:“烧鸡……”
郭嘉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说道:“早就猜到你会选烧鸡了,所以我多买了一只,等下回去的路上也不会把你饿到了。”
司马黎只好动了动嘴唇说道:“被人看透的感觉真糟糕。”她跟着郭嘉走到正厅,里面家具只剩几件,装饰品也都不见了踪影,看起来格外空旷。见她四处打量,郭嘉便解释道:“我已经将这府邸卖掉了,卖家下月便会搬进来。”
“卖了?”她回过头,讶异地看向他。这所宅子便是自郭嘉出生起时的家,不仅如此,他的父亲和祖父也出生在这里,称得上是祖宅了,可她却没想到他会把它卖了。
“对,”郭嘉点点头,坐下来将纸包打开,色泽诱人的烤鸡还冒着热气,他手法熟练地将鸡撕成一块一块,便撕边说:“留着也是无用。不仅如此,我把其他地产也都卖掉了,现在的我称得上是孑然一身。”
他说完,抬头招呼还站着的司马黎过来坐下,看她睁着大眼,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