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义轻咳一声,正色道:“永忠他们是到底是不是不孝子?相信明眼人心里都有数。可就是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我这个做族长的,就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了。
“想当初,永忠一家为了救治四娘欠下印子钱,那会儿做长辈的不单不张罗还债。还把孩子们分了出去,逼得一家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可永忠他们丝毫不怨,隔三差五就托人捎东西回村孝敬爹娘。听说今儿他们更是带了一车节礼回来过节。我就不懂了,这都叫不孝,那还要怎样才叫孝顺?
“不光是对家里的二老,永忠一家对咱们赵氏一族那也是没得说的!可能大伙儿也听说了。如今永忠家开了两间铺子。日子算是过起来了。可这才兴旺了多久呢?手上赚的钱终是有限。不过永忠时刻不忘族里呀,置下了二十亩良田做祭田……”
里正的话如同一块大石投入了水中,瞬时间掀起了千层浪花。
祭田那就是公田啊!赵氏一族传承到现在已有上百年历史,自然早已置下了田地来祭祀祖先。而今一下子多出了二十亩,族里就可以把它的收成拿来修缮祠堂、修整道路……当然了,最重要是用来供养族人。
一些会过日子的族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算了起来:赵家村有百来户人家,刨去十几户外来户,属于赵氏一族的有八十多户。二十亩田折下来……他们每户至少能得二分地的收成!而且说是良田,良田啊!那打出来的粮食就更多了!
不能怪族人们太市侩。他们之所以这么爱算计,说到底也是为生活所迫罢了。
诚然,赵家村称得上是富村,可这个“富”也不过是相对于周边的贫困村而言,勉强算得上温饱无虞。事实上,除了里正家、老赵家等极少数人家以外,村民们基本上都是守着两亩薄田度日,日子过得颇为拮据。
“大伯,我好像听说昨儿个您老在乔家庄丈量田地呢,这良田、良田不会是刘老财那败家儿子卖出去的那些吧?”一个刚去乔家庄走过亲戚的村民问道。
“小猴子,你还真灵!没错,这田确实是永忠家从那败家子手上买回来的,嘿嘿,给族里做祭田的可是他老刘家靠河的那一大片呐!”赵正义笑道。
人群里立刻传来一阵阵抽气声。
要知道,地主刘老财家的田极其肥沃,尤其是他家临河的那块地更是肥得流油,怕是整个赵家村都找不出一块比它更好的田来。
更妙的是,赵家村一带最重要的水源出自于沂河,沂河有一条支流缓缓流过乔家庄和赵家村。乔家庄位于赵家村的上游,而刘老财他家的那块地正好围绕着那股支流。两个村子里的很多户人家都是世代姻亲,村落之间极为和睦,那块地在平日里不见得有多重要,可要到了大旱之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赵家村的老一辈可都记得十几年前那场大旱时,乔家庄有多缺德,居然在上游围堰,一滴水都不留给下游,害得整个赵家村近乎绝收。这下好了,手里捏着那块地,就不用怕灾年时候他们乔家庄再整出幺蛾子了。
想到这儿,族人们的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当然赵老爷子夫妇是例外,特别是当赵乔氏听说刘老财家竟沦落到卖祖产的地步,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赵元娘和赵四娘姐妹俩则是看得津津有味,心头大畅。
“永忠这孩子仁义啊!”赵家村辈分最高的赵七太爷叹道。
族人们闻言都纷纷点头称是。
“何止是对咱们赵氏一族,永忠家对村里其他乡亲那也是有情有义啊!”赵正义转头对一个满脸愁容、双眼通红的老汉温言道:“金全兄弟,我是赵氏一族的族长不错,但更是咱赵家村的里正。在大是大非面前,我绝不偏帮我的族人。你放心,今儿我把大家伙儿召集到这儿来。就是要当众宣布一件事,给你家一个说法的。”
虽然里正语焉不详,尚未明确点出赵金全家的委屈是啥。可赵家村这么小,有啥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人,赵金全家和老赵家的这场官司在场的村民们基本上都心知肚明了。
原来前儿个赵金全家的二孙女突然被人退了亲,对方给的理由是她所在的村子里出了赵成蓝这个贱妇,生怕她也会如同赵成蓝一般不守妇道。那女孩儿登时委屈得不行。在家不吃不喝,哭了一天一夜。实在气不过的赵金全一家昨儿跑去找“祸首”老赵家讨说法。谁知说法没讨到,反遭赵乔氏肆意辱骂。激得赵金全的孙女昨晚寻了短见。虽说孩子被救了回来,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于是赵金全今儿一大早就去里正家堵门,要求里正主持公道。里正好劝歹劝才让情绪激动的赵金全平静下来。领他来到老赵家门口。
“大伙儿都知道。跟赵正平一家是没理可讲的,讲了也白讲……”
听赵正义这么埋汰自个儿家,不要说是爱咋呼的赵乔氏了,就连自诩涵养甚好的赵老爷子都忍不住要开口辩驳。可看得出来今日赵正义来者不善,且此刻他是以族长兼里正的身份在发话,心里有鬼的赵老爷子万不敢在此时出言打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