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将汤喝干净,将素梗饭全部吃完后,伸出手指,也学着秦峥舔了舔手指头上的碎屑。
干冷硬梆的碎屑,带着手指头苦涩的味道,在方路舌尖蔓延。
他默默地咽下,然后拿过那个破棉袄,学着秦峥将自己裹紧,躺下,睡去。
第二日,方路起得很早——也许根本没睡着?他裹着秦峥给他的那件破棉袄,凌乱着头发,脏污着脸面,犹如乡下进城的土匪。
秦峥伸了个大懒腰起来,倚门望着方路离开的方向,只见他拿了一个破瓷碗,摆放在不远处那个还算繁华的饭庄门前。当有人经过时,他便用他那沙哑粗粝的声音说一句:“大爷,赏点吃的吧。”
可是他的眼神太过冷峭的缘故吧,经过的人只是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加快脚步跑了。
秦峥随手在一旁拿起一根竹竿,端起自己的破瓷碗,开始今天的乞讨生涯。这里距离凤凰城还有一段路程,若是不在这个还算繁华的小城多积攒一些粮食,她还真怕会饿死在路上。
可惜这一日,也许是太多逃荒者加入了乞讨的行列吧,这个小城人们的怜悯心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施舍中挥发得差不多了,以至于秦峥几乎毫无所获。
眼看天晚了,她心灰意冷的准备回去,却听到一旁的逃荒者议论,说是东边逃荒的那群里死了一个小女孩。秦峥蹙眉半响,最后终于抬起沉重的脚,往东城走去,到了那里的时候,并不见小女孩。
她呆立了片刻,眼看着日头落了,夕阳余晖洒满街道,便转身往家走去,谁知走到半路,却见一群人在那里说着什么。待到走近了,才听到,一个有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正口沫横飞地说着什么三脚羊,周围人听得津津有味,他便越发来兴致了,大声道:“三脚羊又分为绕把子,和骨烂,不羡羊,绕把子呢,自然是年迈皮老,和骨烂则专指七岁以下,至于这不羡羊,自然是……”话说到一般,他嘿嘿笑了下,漏出豁口的黄牙。周围人仿佛也听明白了,连连点头,意会神领。
秦峥从脚底泛起阵阵凉意,这凉意迅速蔓延到心窝,蔓延到喉咙,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她仿佛全身置于冰冷之中,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回过头时,却见方路就在眼前,他的眸子里荒芜的几乎没有一丝生气,而手中,紧攥着一个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红色头绳。
血红色的夕阳挥洒在这个小城,给这里的人和街道都染上了浓厚的红色。
沉闷的,透着血腥气的红色。
有那么一阵微风吹过,秦峥仿佛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肉味,她努力地睁开双眼,只见方路手中的红头绳在微风中轻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