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金创药来。”
取了箭头出来,那大夫也松了口气,吩咐旁边的女子递上金创药来。
“蒋大夫,”韩旭忍不住道:“请你用最好的金创药才是。”
“哦?”那大夫回转头来看了韩旭一眼,眼中满是嘲讽之色。这人年纪还不到四十,生得面色白皙,头上戴一顶方形黑色软帽,下额留着几缕长须,身上青色夹衫,看着十分儒雅,只是眼中讥讽之色叫人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看了眼韩旭,蒋大夫道:“你们这些贼配军也配用好创药?随意用些,止了血便是了。”
听着这话,众人都气逆上涌,贺庆云捏着拳头就想上前,但看看蒋大夫的服色,却又松开了拳头,连脸上愤色也是少了不少。
高小三和杨国勇也是一样,虽是气愤,却是连回嘴也不敢。
韩旭也是生气,不过他在这时代屡次遇险,知道这时候民间的医师良莠不齐,用的药也是有明显的区别,好的金创药可以使人快速恢复,差的药却是毫无效果,只是安慰人心,甚至可能会有害。
这年头辽东虽没有云南白药这种圣物,不过民间想来也会有相当多的实用药物,中医差在理论,药方和药效经过大量的试验,有效的会被留传下来,只是有用和好用的实在太少。这蒋大夫能在军堡中存身,想来不会是江湖骗子。
当下只得忍住气,上前叉手道:“我这兄弟也是战阵上搏杀受的这伤,还请大夫莫要辱人,有好药也但请用上。”
蒋大夫脸上不悦之色更重,冷哼一声道:“我这里确有好药,不过用得人参等物,一剂便得五六两银子,你们是不是用得起?再者说你们是贼配军哪里错了,何谈辱人?”
这人脾气倒也强直,韩旭虽是软语相求,他却一句句的顶回来。
韩旭气涌上来,沉声道:“大夫你好生无理,我这兄弟也是与东虏厮杀受的伤,我等五人斩首十一级,杀的俱是东虏,若无我等,大夫能在这里安居否?”
“呵呵,”蒋大夫冷笑两声,看着韩旭道:“我这里每日看得无数流民自开原铁岭过来,饥寒交迫,每日俱有无数人死在荒郊野外,你等领军饷的好汉,在开原被屠时却在哪里?再者战守大事,自有朝廷和士大夫做主,哪轮着武夫和你这小兵说三道四。”
韩旭被他说的无语,高小三也过来,轻轻扯着他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韩旭只得闭口不语。好在这蒋大夫虽然无礼,用的药也是细瓷小瓶中倒出来的,装药的器物精致,想来药也不差,用了药之后,贺庆雷便沉沉睡去,大致是不碍了。
“他此后伤口会渐渐愈合,不过能不能活下来,得看他能不能熬过风疾。”
韩旭一听便知这医生还算内行,破伤风的潜伏期六到十日,象贺庆雷这样的伤势虽未引起腹部大面积坏死,但创口很深,破伤风的风险还在,熬过去便好,熬不过去在这年代,神仙也没有办法。
当下深深一揖,肃容道:“我等虽是小军,却也知大义道理,请大夫看我等日后表现便是。今日药费,等斩首赏赐一下来,便来还给先生。”
“嗯。”
蒋大夫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不过听了韩旭的话,眼神还是一亮,只是他这人轻易不夸赞人,更不提社会地位在底层的小兵,当下只轻轻一点头,说道:“这人今晚宿在这里,明日你们来搬他回去,药费不必急,这点担待我还是有的。”
众人不便再留,齐齐一揖出来,待韩旭等人离开后,一直躲在暗影中的女孩子笑着道:“父亲,看着姓韩的确实人还不错,你用了好药偏嘴巴不饶人,何苦来。”
蒋大夫冷哼一声,说道:“听说这人进了堡就让了功劳给王大勇几个,那王大勇是王文鼎的侄儿,王文鼎在萨尔浒一战时率部先逃,什么样人?王家和辽阳张家,沈阳的杨家,卢家那几家过从甚密,这几家平素都做什么样事?谁不知道!这姓韩的就算能战,将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不过,看他言行还不错,姑且再看看吧。”
……
韩旭四人虽不大放心,但贺庆雷已经沉沉睡去,也只得先按蒋大夫所说先行出来,待明日寻一副担架再过来,将人抬回营房里休养才是。
众人一起折返,韩旭看看身边三人,忍不住问道:“这蒋大夫好生厉害,不过我看你们有怕他的模样,这是为何?”
杨国勇闻言扭头,看了韩旭一眼,奇道:“怎地你看不出来么?”
高小三道:“蒋大夫身上穿着儒衫,头上有四方平定巾,这是个秀才相公,咱们是什么身份,怎敢与相公老爷争执。再者说秀才相公就不是文曲星君,也是肚里有文墨的人,俺们哪够资格同他理论。只是韩头儿你真是厉害,居然敢和秀才相公说长论短。”
贺庆云闷声道:“若真吵闹厮打起来,人家一封书子可以直接递给总兵,总兵若不军法处治俺们,再一封信给监军大老爷,到时俺们丢了性命也是有的……韩哥你以前做何营生,怎地连秀才也认不得?”
韩旭大汗,自己的历史水平有限也罢了,穿越过来一路逃亡,那些秀才儒生也混在平民之中,看不出什么身份,就算真有身份也早就坐马车跑了,哪会和平民百姓一起逃难,是以他虽知明朝生员身份贵重,刚刚还真没认得出来。
当下只得含糊说道:“我以前在开原卫没出过门,俺们那里没有进学的相公,是以倒还真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