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悠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天还未亮,屋内灯火已灭,只能借着洒落进来的微弱月光观察周围的情况。熟悉的布置,让她意识到自己仍置身新房当中,不同的是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被她敲昏的苑宁也没了踪影。
由于失血过多,莫悠的精神不太好,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手上却不经意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她动作稍顿,随即偏头看过去,发现床的内侧里竟然躺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却也足以让她反应过来。此刻能够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恐怕也只有她的新婚丈夫,将军府的少主子,威武将军秦白羽了。
不,应该说是高家小姐的丈夫,是她莫悠受主上之命所要……她的沉思猛地被打断,看着那支壮硕修长的胳膊突然抬起,横跨过她的胸口,欲要揽上她的肩头,莫悠眸光当下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动作敏捷又快速地拦下那只罪恶之手。
睡觉这般不老实,也不知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厮对她有没有不轨之举?
思及此,莫悠再无睡意,刚想移开手中的那只胳膊起身下床,谁料想手臂落在她手中竟如磐石,不管她用上多大的气力,手臂都纹丝不动,稳稳压着让她动弹不得。
莫悠思绪稍转,心知秦白羽早已被她惊醒,此刻却故意阻她去路,手上便也不再客气。反手抓住对方的腕子,还未来得及出招,对方却似已经预料到她的下一步动作,一条手臂宛若水中蛟龙,眨眼便逃离了她的控制。
二人的手臂顿时缠斗在一起,黑夜中阵阵劲风在帐幔下愈来愈急,秦白羽与莫悠都非等闲之辈,每招每势精准又快速,皆逼得对方不敢有丝毫怠慢。然而片刻后,莫悠突然落了下风,肩膀上本已被处理过的伤口,此刻因为动作过大而被撕裂更深,一股热流顺着手臂滑了下来。
莫悠闷哼一声,出招明显慢了许多,而对方似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倒也不贪恋迅速收回手臂,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查看她的伤口。
莫悠没想到他会这般做,一时有些愣住,倒给对方得了查看伤口的机会。
“伤口撕裂了,需要重新包扎。”低沉的嗓音响起,犹如他高大的身躯一般沉稳有力,却是寒冷地让人听不出情绪。
莫悠看着他走下床拿来药箱放到床头,下意识地护住手臂,“不敢劳烦将军动手,我自己来。”
她说着便抬手撕掉了那截已经被鲜血染透的袖子,打开药箱,熟稔地清理完伤口,挑了些治刀伤的药敷上。一只手配合着嘴,没有费多少功夫,便已经包扎完毕。
秦白羽始终静默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所有的动作,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暗中,二人相对无言,气氛平静地诡异,莫悠心里跳动起一丝不安。借着月光,她总算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他的五官轮廓分明似是经过精雕细琢一般,目若寒冰唇薄如刻,剑眉挺鼻更为这张冷峻的脸添了几分寒意。银色的月华披在他宽阔的肩头,一身白色的里衣,非但没有减掉他身上丝毫的锐利之气,还为其添加了几分桀骜不羁,却并不会显得轻浮。
而就在她观察对方的同时,秦白羽也在细细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子虽坐在床上,却不难看出身形娇小,直立起来怕是连他的肩头都不及。那张粉嫩的脸蛋上眉眼清亮,鼻梁高挺,菱形小嘴微翘。本该是个看起来甜美娇俏的女子,却因她清冷的眸光、冷静平淡的神情而变得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靠近。
秦白羽眸光稍移,略有沉思,他没有亲眼见过高家小姐,只听闻她容貌俏丽身姿玲珑,而今看来传言不虚。
“将军,我能否问一下,我的贴身丫鬟苑宁现下如何了吗?”莫悠第一次被男人这般毫不避讳地盯着看,心里不知是慌乱还是愤怒,不得已只能开口转移男人的注意力。
秦白羽果然收回了目光,“只是被人敲晕了,并无大碍。”
“没事便好。”莫悠暗暗松口气,尽管这场戏出自她手,却仍不免有些担忧,毕竟她不知秦白羽是个怎样的对手,若是被人看出破绽,或是对方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大相径庭,那么她们能蒙混过关的机会便失去了一大半。
不过看到自己现在仍住在新房中,苑宁也平安无事,想来秦白羽已经信了七八分。
“夫人若无睡意,不妨与我说一说那刺客之事。”秦白羽说着重新坐回床上,却也只是在床沿坐定,与莫悠对座相望。
“当时约莫亥时,我坐在床上突然听到窗户被人打开,紧接着苑宁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我忙摘了喜帕,就见一个黑衣人拿着匕首朝我刺过来,我一时不察便着了道。后来我就与黑衣人厮打在一起,为了自保不得已才会将她刺死。”莫悠看着他,眸光坚定没有丝毫闪烁,将事情娓娓道来,而后才又慢慢露出些许慌乱与后怕,“将军,我并非有意伤她性命,若是因此而连累到将军府,箐箐愿意一力承担,无论官府如何定罪我都毫无怨言。”
思路清晰、毫不怯懦,所言所语听着亦毫无破绽,若非楼下倒着一群丫鬟嬷嬷,他几乎要相信了这个女人的说辞。看样子她并不是个擅长说谎之人,她在谈论此事的时候,神情太过镇定平静,仅仅流露出的一丝慌乱也有做戏之态。
秦白羽心中思绪百转迁回,纵然早已看破,却并不打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