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质收拾妥当从底下走上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戴待端坐在榻榻米上,言笑晏晏地望着他。
“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顾质在她对面坐下,瞥了一眼桌上完全没有动过的吃食。
戴待没有吭声。取过她方才从厨房里弄出来的清酒。往他的小陶瓷杯里倒了一杯,轻声道:“喝点暖暖身,刚温好的。”
暖炉烘得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眉目也愈加鲜妍如花,顾质一时恍了恍眼,目光最后落在她的人中上一小痕掐印的淤青。
他皱了皱眉,起身,在榻榻米底下的储物柜里摸索一番后,手中多了一支药膏。
随后,他走过来坐到戴待面前,往棉签上挤了少许乳白色的药膏。将沾着药膏的棉签擦上她的人中。
清凉和疼痛交杂刺激,戴待的脑袋闪躲地偏开了点。他的手指立时钳制住她的下颔:“别乱动。”
戴待也不知为什么,今晚的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只是这么一下。她的眸中又蒙上了水汽,嘴里禁不住抱怨:“疼,轻点。”
她的语气满是小女人的娇嗔,顾质的手滞了一秒,之后继续动作,力道却是真的放轻了些。
可戴待还是觉得疼。估节每划。
看着他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神色小心而谨慎,那一年雨中的某个场景,隔着时光的踪迹,缓缓弹出。
*
“没看见我。不会自己去学校吗?雨下这么大,你傻等在那里干什么!”顾质青着脸对她冲口而出。
从未见过他如此凶巴巴,她有点被吓到了,完全呆愣。
她的手里握着他强硬塞过来的伞,维持着推托的姿势,怔怔看着他,看着他突然在她面前蹲下身。
膝盖上传来一阵疼,疼得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闪躲,他的手掌轻握住她的小腿制止她。
“很痛?”
他仰着脸,自下往上看她,收起了凶巴,温声问。
即便是这样的角度,在她眼中,他面庞的弧度依旧完美。
他掌心的温度,通过冰凉雨水的对比,显得益发热烫。
尤其是,那种年纪,情窦初开、未经情事的少女,对异性的触碰本就敏感,她的身上明明湿淋淋的都是雨水,却仿佛有火在烤她,烤得她禁不住红了脸。
红脸附加的下一个动作一般是羞涩地垂下眼帘。
结果这一垂眼帘,才发现他的另外一只手原来正撩着她的裙摆。
她知道,校裙的长度差不多及膝,如果不撩起来一点,查看不到她膝盖上方才摔跤留下的擦伤。
可是,他是个男生,还是个她喜欢着的男生,这样蹲在她面前撩她裙摆的姿势,不禁令她狎想联翩,心随之小鹿乱撞,跳得厉害。
*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次在“漾色”门口被季成杰推倒扭伤脚,段禹曾帮她敷冰袋时,为何她看着段禹曾,却浮出顾质的脸。
因为,不论是五年之前的回忆,还是五年之后的现今,类似的事情,顾质为她做过无数次,类似的画面,也已上演过无数次。
她的心底陡然有种复杂而怪异的感觉油然生出。
光阴的渡越和年华的流转之后,不说有意无意,终归,她和他一直纠缠不清。而这样的纠缠,究竟会将他们带至何方?
“你怎么也来了?”她困惑地问。
顾质恰恰帮她擦完药,又检查过她额头上没有和人中一样留下伤痕后,才坐回了对座,喝一口陶瓷杯里的清酒,抬起眼,静静地凝注她:“幸好,我来了。”
屋外寒风呼呼刮卷碎雪拍上窗户,屋内炉火腾腾燃烧静谧无声。
他的眸子像沉在海底深处一般凝重,一触之下,仿佛穿过波澜万丈的水,看见了万千景象。而那万千景象,却是无处不在地将倒映出来的她的影子包围。
在这样的包围里,戴待感觉自己的心都快松软在他的方寸眼波里。
她蓦地给自己斟上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从喉腔划过心尖最后渗入五脏六腑,香醇甘甜又带着些许涩涩的味道让她再次抓过酒壶。
顾质及时按住她的手:“只一杯。你又忘记你那能笑掉人大牙的酒量?”
戴待嘿嘿一笑,提了提酒壶,似在称量,“你出来前,我已经喝掉大半了。”
顾质这才明白,原来她脸蛋上的红晕并不完全是火炉的暖气烘出来的。他的心头顿时升起恼意,二话不说夺过酒壶。
然一抬眼,就见对面的女人樱红润泽的小嘴微微地撅着,瞪着双雾气蒙蒙的眼,让人一触,心中就仿佛化出水一般。
他不知究竟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方才的经历带给她的恐慌尚未彻底缓过来,但他感觉,眼前的戴待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不,准确来说是,眼前的戴待令他感觉比平时真实。
真实地存在,真实地反应,真实地看着他。
这个发现,令他的心潮禁不住荡漾。
他的恼意刹那烟消云散,却好似转移到体内,窜出一丝无名的燥热,不温不火地燃着。
拿起手边的杯子将里头的液体喝尽,本想借此压一压燥热,但喝进去后才发现是酒不是水,反将挑得燥热更燥,也更热。
见她仍旧一副委屈模样,像贪吃的猫咪一样眼巴巴地瞅着他,顾质肃声命令:“吃面。”
话音落下,却见她洁白整齐的上排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如同罂粟一般散发出无比诱人的色泽。
他曾无数次在她的唇上撷取芬芳,自是知道它不仅只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