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当然就是柳原。今天孙志斌生日,他喝高了。这会儿寿星夫妇正在到处敬酒,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遭到了众人的打趣,要他们喝交杯酒。在人声鼎沸中,柳原觉得自己无比寂寥。朋友们今天都是两口子一起来,只有他是一个人,就像是在一个卖鞋的专柜里,所有的商品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一只鞋孤身躺在货架上,看起来既醒目又潦倒。他想起了刘姝,想叫她来和他一起分享这热闹的场面,可惜,她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柳原垂头丧气地回到宴会厅。酒席一共有二十桌,来来往往的宾客,有些是认识的,有些不认识,他走过去挨个地朝他们敬酒,然后一饮而尽。到了最后一桌的时候,已经不胜酒力,他赶紧找了个空位,坐下休息。
旁边的人问道:“柳原,今天怎么没见你老婆呀?”
老婆?哦,他说的是刘姝吧!柳原抬起头,说:“老婆出差了。现在的老婆啊,真是难管,成天只顾着自己忙什么事业,把老公孩子扔一边,更可气的是,娇贵的要命,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说说看,要了干嘛?还不如干脆休了算了!”
旁边的人一起哈哈大笑,张义民,也就是刚才问问题的那个人调侃地说:“休了?你舍得吗?”
“舍得?”柳原摇摇头,喃喃地说:“舍不得啊。”说完,他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义民说:“刘总酒量就是好,来来来,满上继续喝。”说完他又把柳原的杯子倒满了。柳原正打算端起来喝,孙志斌走了过来:“来来来,柳原,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他强拉着柳原走了,一直走到大厅,柳原奇怪地问道:“朋友?哪里有朋友?”
孙志斌说:“我是给你解围呢,你再那样喝就要喝死了。”
柳原大着舌头说:“解围?我不要你给我解围,我跟朋友喝酒喝的开心着呢。”他起身,步履蹒跚地又要进去。
孙志斌大声呵斥道:“柳原,你是想喝死在这里吗!你看看那帮人,是你的真朋友吗,不是,他们不过是一帮只会利用和取笑你的狐朋狗友!”
柳原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孙志斌说:“柳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都四十岁了,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分辨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吗?”
柳原回头坐了下来,双手抱头,嘴里含糊地说道:“真心?你对我是真心,刘姝对我是真心。”
孙志斌说:“那刘姝呢?刘姝到哪去了?”
柳原回头张望,表情像个孩子一样的慌张:“对啊,刘姝去哪了?我把刘姝给弄丢了,她不要我了,她真的生气了,再也不要我了。”
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孙志斌又气又好笑:“柳原,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要我是刘姝也不要你。好了,不要哭了,赶紧起来去找她吧。”
柳原说:“我把她打了,她不接我电话。”
孙志斌大惊失色:“什么?你打她了?为什么呀?”
柳原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中间无数次被胃部灼烧的呕吐感打断,终于还是奔到厕所狂吐了一番,然后问酒店要了些冰水拍脸,又喝了一杯热茶,这才清醒了,然后继续将故事讲了下去。
孙志斌耐心地听着,到最后叹气说:“柳原啊,你真是不应该。再怎么样,不能对自己的老婆动手。你这次真的麻烦了,你说说看,刘姝又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她现在那么独立,那么能干,为什么要跟着你,受你的欺负?”
柳原说:“那我该怎么办啊?”
孙志斌说:“过一段时间,等她冷静下来了,再去找她赔礼道歉吧,一定要做深刻的自我检讨和刻骨铭心的保证。这样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柳原点了点头:“志斌,我今天特别有感触。”
孙志斌说:“哦,什么感触,说来听听。”
柳原说:“我觉得我活了四十年了,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生命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我想追求的,到底又是什么?你知道吗?”
孙志斌说:“我也曾经很迷惘,二十几岁的时候,以为事业成功就是这辈子最大的追求,三十岁的时候做到最年轻的分理处主任,人人都很羡慕,自己却觉得不满足,觉得应该继续追求;三十五岁做到最年轻的分行行长,还是不满足,心想,还可以再努力一把。后来终于做到了总行副行长,又该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了,可是,我却又惶恐了。人的一生是有限的,可是事业上的追求,何时才是个尽头呢?在别人眼里,我现在已经非常幸福了,可是我却不这样觉得,为了升职,我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加班,应酬上,我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我在加班,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在应酬,就连我妈去年得癌症,我也是在酒桌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我忽然觉得,人的一生不应该就这样度过。我们这些男人,打着照顾家庭的招牌掩护自己在事业上的野心勃勃,却忘记了,人最重要的意义不是为家人创造物质财富,而是为他们创造精神财富:让他们衣食无忧没有错,可他们的健康快乐,才是更重要的。如果牺牲一点自己的野心,但可以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快乐,这样做是不是更有意义呢?”
说到这里,孙志斌有些激动。他缓了缓情绪,又说:“柳原,每个人在低头赶路的时候,都应该抬头看看路,拐弯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