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下,几匹快马自烟尘中飞奔而至。
共有五人,前后两骑护送着马上摇摇晃晃的白衣人。他的白衣上已沾满了斑斑血迹,银丝一般的长发有些凌乱,脸上尽是憔悴与疲惫。
“哥哥回来了,你不去看他吗?”天月走进来,轻声问道。
她仰起脸,淡淡的望着他,道:“关我什么事?”
天月怔了一下道:“他受伤了,他是我哥,你是我妹妹,当然要去了,你以前,对他可好了。”
“可是我不记得了。”她说着便低下头去,继续缝着手中的一件衣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常常坐下来缝一件衣衫,但每次缝好了都会拆掉,又重新开始。
天月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那么喜欢天星的天夜,居然会有一天对他再也不闻不问?难道,她真的变了一个人吗?
说真的,看到天星这样子,天月并不心疼,反而有些解气。他想上辈子天星一定欠他的,否则为什么这一生都要为他付出那么多?他纵容自己的一切,对于自己予取予求,从无半分违拗,但是无私的超乎一切的爱却让他感到很累。
既然师兄弟,那本就是平等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并肩作战。然而他们却并非如此,天星从来就不让他接入江湖中的任何纷争,也不让他去拼杀上阵,甚至没有让他与自己有过并肩作战的机会。
那么多年来,面对多少的艰难险阻,从孩提时候开始,他都是一个人在孤独的战斗。天月有时候想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吧,因为他从来都不能体会到他的感受。
所以天星也一直都不了解他的弟弟,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对待他。其实天月有时并不像他对自己太好,越是那样他的心里越是过不去。因为天星对他太好了,好的无可挑剔。
所以在天星的面前,自己甚至不敢表露出对什么东西有过分的渴望,否则他一定会费尽心机帮他弄到手。
“你好好吧?”他没好气的问道。
天星点点图,从床上撑起来,他似乎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躺着。
看到他这样消沉颓然的样子,天月不由得有些担心,他忽然在想是不是该找个法子刺激他一下,因为天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天月,你怎么了?”见他发呆,天星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
天月抬起眸子,望着他冷冷的笑了,“我发现你现在挺可怜的啊,因为小夜似乎不喜欢你了。我刚才本来想让她和我一起来看你,但是她却无动于衷。如今,我们对她来说都只是陌生人了。天星,你可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天月……”天星的声音有些微弱低沉,带着一丝颤抖。
“连天星,我知道说你活该。小夜以前对你那么好,谁叫你不领情?现在她对你死心了,哼!”他一脸嘲讽道。
天星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笑了,仿佛天月说的话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似得。只是看上去却比方才有了几分精神,毕竟,有时候痛苦也能也是能使人提神的一种方法!
天月懊恼的皱了皱眉,道:“你还是想把飞天门夺回来是吧?告诉你,我不要的。那是你的,你留着它养老吧!你这辈子就呆在飞天门。”似乎还不解气,他忽然凑过去,眼里闪着恶作剧般的笑意,道:“等东越的局势稳定了,我就带小夜过去,反正她现在只记得燕落帆,这样倒也好。”
天星的手不由得握紧了身下的床单,迅速的别过头去。
仍然是那样的淡漠,没有震惊,也没有留恋。天月终于彻底绝望了,狠狠的瞪着他,忽然转身大步出去了。
天星抬手掩住了口,强忍着眉间的不适,死死将那股血意逼了回去。
很多年来,他一直记得那些个黄昏的暮色中,映星轩门口那个娇小孤独的女孩子脸上明朗温暖的笑意,即便是睡着了,嘴角也都带着甜甜的微笑。
她,注定是他不能去亵渎的美好。印证着自己年轻岁月一去不复返的纯真明朗与无邪无暇。她的笑、她的泪,她笑的时候弯成月牙的眼睛,她哭的时候撅起的嘴巴……
关于她的点点滴滴,早已经密密麻麻的根植于心底,天长日久,生根发芽,继而成为他心底最深最沉的憾痛,如同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永不退色。
没有人会懂他的心,也没有人会懂他的感情。
而他,也不会知道,一个人若是在最初最纯的年级里,不经意的深深依恋上一个人,那么终其一生,这份爱恋都将无处告别。
所以,他们彼此都不理解对方,一切,便只能继续缄默。
深埋在心底的感情,曾让他痛的锥心刺骨。直到后来才明白,却原来,隐忍爱,比隐忍痛,只来得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