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单手抱着琴,一手撑在一棵树身上,表情再不复先前的平静,眼睛里有着明显的隐痛之色。闵道长站在旁边面露微笑,不担心反而一脸欣慰之色。但谢陨很快就收拾好了突然外露的情绪,面色恢复到一贯的冷淡,转头看着闵道长:“道长,我们走吧。”
“再歇歇。”闵道长皱着眉,脸上再无微笑欣慰之色,面色严肃地看着谢陨。谢陨不解其意。闵道长轻微地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是只能做个面瘫了。老道我如此和蔼可亲,面相慈善的人竟然要收个苦瓜脸的弟子。”一副唏嘘痛心的样子,也不管谢陨根本还没说要当他弟子。
闵道长开始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数落着谢陨如何如何不可爱,如何如何不尊老,又如何让他一个老人家经常热脸贴冷屁股,又如何顽固不化,不愿当他弟子,害得他老道的传承要断绝巴拉巴拉……
谢陨目瞪口呆地看着闵道长激情澎湃地说完然后谴责地看着自己。
“道长近日可要出门云游?”谢陨的回应就是说了句和闵道长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闵道长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拂尘杆往后一甩搁在了肩膀上扛着,这姿势再不像个“德高望重”的道长,而像个横行霸道的老炮儿。连斜目而视谢陨的表情都刁横刁横地,形象不能更生动了。
谢陨心下其实笑了笑,但大概是笑容太轻微,且面无表情久了,笑容便没传达到脸上。不过,闵道长多么敏锐犀利的眼睛,立刻看出他这预备小徒弟此刻的心情。不由也在心里微笑。既欣慰,也心酸,想他老道为了这个未来的小徒弟,真是煞费苦心。今日好不容易,徒弟对入道门的态度有所松动。他必须得赶紧把这徒弟给收了,免得夜长梦多。
“问这干什,难道是烦了老道,想老道我赶紧滚蛋。”闵道长做出一副怒目的样子。
谢陨愣了愣,答道:“道长不是说我近日有灾祸么,我想随您去云游避避难。”
闵道长表情毫秒切换,笑眯眯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复又恢复慈祥和蔼的道士模样。
“道长多少岁数了。”谢陨忽起一问。虽听别人说闵道长年岁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年轻,反而是耋耄老人。闵道长有时候的言行也确实一副老人家的做派,也经常自称老道。但谢陨还从来不知道闵道长到底多大岁数了。
闵道长一愣,顿了顿,道:“具体也记不清了,大概一个世纪的春秋是有了。”不是很确定的样子,扳指算了算后道,“没错,老道我一百零七岁有余了。”
谢陨连惊讶都省了,点点头道:“那道长岂不是经历了我中华近代的所有灾难?”
闵道长神色忽然苍凉起来:“是啊!不容易啊不容易。”似乎回忆起了过往,道长眼睛望着虚空,眼里一片沧桑。这个时候的闵道长完全是世外高人的样子,和刚才胡闹的样子完全两样。多么几年了,谢陨也渐渐习惯了闵道长忽而这样忽而那样,就和他行踪一样不定的为人风格。
等闵道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已经过去了许久。还是他之前预测说的打雷声把他给唤回神的。
谢陨看看天色,太阳当空,也有几团乌云:“道长,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
“别急,下不了。也就打几声雷而已。不用理会。”闵道长信心十足。似乎站得久了,还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谢陨,“你过来。”
谢陨抱琴而坐,闵道长看了一眼谢陨的琴,轻言道:“你以后的灾劫大抵也是脱不了与情相关的牵扯。偏你还爱琴成痴。”
谢陨沉默片刻,手抚琴面:“此琴非彼情。”
闵道长撇着嘴,眯着眼,摇着头。谢陨领悟不出闵道长的多重意思,只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闵道长。
闵道长:“此琴彼情都能惑心。”
谢陨自觉鲁钝,不是特别明其意。闵道长也不再多解说,而是道:“你伸出手来我看看。”
谢陨伸出了左手。闵道长凝神看着谢陨手中的掌纹。只见手上纹路很少。只有最基本的三四道,没干没扰,纹路也清晰,照说很容易看。但是就是这样清晰明了的纹路却把闵道长难住了。
许久后,闵道长忽然长叹一声,说道:“老道我这么些年,不是自我吹嘘,除了老道我师父,这世上人基本没几个在算命一道上有老道精准的。却不想遇到你个硬茬了。你这命运之线总是雾里看花瞧不到真相。”说着,颓丧地依在石壁上,掐着手指,似乎没掐出所以然来,一叹再叹。但过了一会儿,忽然眼神炯炯有神地看向谢陨,盯着看了几十秒,忽然大笑道:“一般来说,非一般的人的命格才这么遮遮掩掩,算不出来。而一般非一般的人适合修道。徒弟什么时候拜师?”
谢陨愕然了片刻,说:“道长别急。到了心中想拜的时候我自然就拜了。”
闵道长皱着眉不是很情愿地道:“好吧。”谢陨见他怏怏不乐,犹豫着开口道:“道长,我只怕修不好,辜负道长的期望。”
闵道长倏然笑道:“老道的期望是什么?不就是收你入门吗。”
谢陨沉默半晌,忽然面色郑重,语气保含情感地道:“道长,这些年,多谢你。”
闵道长顿时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瞪目道:“哟哟,你这小子,平时一副死人脸,好像已经生无可念了。今天怎么突然有爱起来,把老道我的牙都酸了。”还捂着牙,一副被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