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连清坐在前面,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想把心里的那些个话说出来,可转头看到梁建眉头紧锁的样子,就又收了回去。
这三年时间,他一直跟着他,对他的脾性也已经很熟悉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梁建他不像一个领导,就像是一个和气的私企老板。他身上没有大多数领导有的那种很强势,居高临下的气场,也没有某些领导那种目中无人,天下独尊的高傲,更没有某些领导那浓重得隔着三丈远都能嗅得出来的yù_wàng,金钱和权利。可是,
这样一个人,真的适合这个官场吗?
这是沈连清心底曾经的疑惑,后来在某一段时间里,他也想,或许这个官场就需要这样的一些人来改变如今难堪的现状。但,最近的事情,虽然梁建很少跟他透露,但他也能感觉到一些。他的紧张,疲惫,愤怒,郁闷……种种情绪,他都看在眼里。曾经的疑惑,又开始浮上心头。他不是动摇,只是感觉不公平。这世道不公平,那些人也不公平。
可是,如今这世间,最难求的,不就是一个公平吗?
否则,那个摆摊的老人又何至于死!
梁建也在想公平二字,这世间,有些人为了一斗米而折腰,有些人呢家有千担米,却依然要为了那斗粒米而计较不休,甚至不惜生出害人之心。
人心果然是难测的。
回到办公室后,梁建立即就想着安排人手去查摆摊老人的事情,但电话一拿起,却又想起,公安这块的人,除了郎朋,还有谁是他能放心的。这两年,这永州市政坛看似风平浪静,可水面下却也有暗潮汹涌,可他梁建都没有认真重视过,也许是钱江柳的沉默让他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因为他想着任期一满就会离开,没有压力总是会容易放松一些。所以,现在轮到他发愁了。
用谁好?沈连清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忽然进来了,谏言到:“我觉得有个人,或许可以用一用试一试。“
梁建看着沈连清,说:”这件事,没有试的机会,你确定这个人可以用吗?”
沈连清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回答:“我认为可以用。”
三年来,沈连清几乎没有在梁建面前举荐过某个人,梁建觉得应该相信他一回。沈连清举荐的人,叫王世根。是一个老刑警,目前任永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十年了。至于为什么呆了十年,沈连清说,因为他这个人认死理,眼里就只有黑和白。说难听点,就是不太会做人。
“你去把他叫来,我跟他先聊聊。“梁建说到。沈连清很快就出去打电话去了。王世根虽然才不到五十岁,看着却好像很老了,胡子拉碴的,尽显沧桑。
进门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拘束的。但一句话后,这丁点的拘束立马就没有了。梁建问他:”你对于前段时间摆摊老人的那个事情怎么看?“
王世根似乎对这件事存了很大的不满,语气很差:”还能怎么看?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背后肯定是有鬼的!”
梁建看着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愤怒神情,心里想,或许沈连清的眼光是正确的。他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将这件事交代给了他。
听到梁建说让他全权负责的时候,王世根控制不住地惊讶,眼睛睁得老大,盯着梁建,半响忽又收起惊讶的表情,皱眉说到:“你可能不清楚,我在刑警队虽然挂着个大队长的名头,但实际上没什么权利,也调动不了什么人。所以,你还是换个人吧。”
说完,梁建忽然发现他坐在那里,身上多出了一些颓废。
梁建忍不住地皱眉,但又一想,公安局内,除了郎朋有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大部分都是赵全德的势力。赵全德的人他梁建敢用吗?自然是万万不敢的。
所以,除了眼前这个人之外,梁建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梁建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那个城市。高楼耸立,车来车往,一派和谐景象。可这光鲜的背后,却藏着无数的阴暗,一旦触目,便是心惊。
“你过来看看这个城市。”梁建没回头,只平静说了一声。王世根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站到了梁建的旁边。
梁建朝着外面那个城市扬了扬下巴,说到:“我也是从底层上来的人,虽然也知道,这世界上只要有光明就注定会有黑暗。可是,我今天亲自去了一趟市中心,在那些摆摊的人中间转了转,才发现,我对这个社会的黑暗还了解得不够透彻。那些人,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戚,没有人帮衬。他们要生活,只能靠自身打拼。他们不吃别人的,不用别人的,靠着自己,你说,他们有错吗?”
王世根沉默着。
梁建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论是你,还是我,我相信我们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一定都是怀抱着一些梦想的。你的梦想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王世根脸上动了动,梁建不急,等着他。
忽然,他叹了一声,终于开了口:“我爸以前当过兵,还参加过越南战役和援朝战役。他去世前就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遵照着这句话在做,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知道梁书记你想劝我,可是,永州市的公安力量,那是掌握在钱江柳手里的,这一点,我想你心里很清楚。从品格上,我欣赏你。你年轻,却能抵受住很多诱惑。这一点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