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润公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很奇妙很温柔的感觉。”自己叹息一声,“不过是突然之间的感觉,其实没有必要当真的。”
林挽阳听出了他声音里面的失落。视线落在田田荷叶之间,她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她是没有姐姐的,可是……
林挽阳绝望的闭了眼睛:她是应该有一个弟弟的。只是在尚未出生的时候,林家遭难,便被人剥开肚子杀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林挽阳冷笑,在那无数数不清的残败肢体之间,想要找到些什么,也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十四年前,林家。那不是简单的抄斩,而是满门的屠杀。便是连尸体,大多数都是被斩成了很多块。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满是鲜血的大锅里面,要炖肉!
林挽阳心痛的捂住心口。心里是满满的绝望,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只是她此刻是背对着锦润公子面向水塘的,所以锦润公子看不到她的表情。
而此时的锦润公子,也是沉浸在自己方才的感觉之中,缓缓的开口:“如果我真的有阿姐的话,那她,应该有师姐的温柔,还有林娘娘的固执。”
一时之间,两人都失了声。一个坐在轮椅上低头摆弄着笛子。一个趴在美人靠上看水塘中的荷叶。
他们的心思,都不在他们所看到的事物上。
“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悲伤和绝望呢?”林挽阳是对着水塘中的荷叶说的。
锦润公子看着林挽阳的背影,那样孤独孱弱的身子。心口开始疼,他下意识的站起来,走到林挽阳的身边。想要伸出手,放在她的肩头,给予她安慰。
只是手在半空之中顿住。这样……于理不合。
心口疼的更加厉害:她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被寒症折磨的没有多少年的时光,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又是这样的悲伤绝望。就算自己真的能找到根治寒症的方法,她就一定能够活下去吗?
她就一定能够活下去吗?
锦润公子的身体一震。他转身坐在林挽阳的身边,伸手握住林挽阳的手。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柔情,面上是悲天悯人的慈悲。
林挽阳转头看他,被他脸上的神情刹那间震住。就那么突然的一个瞬间,她突然就想张开手臂,去拥抱面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
“不要如此悲伤,也不要这样绝望。”
锦润公子松开林挽阳的手。手指与手指的错离和摩擦。一个清凉,一个温暖。两人的人,都忍不住颤了一颤。
林挽阳若无其事的抽回手指,靠在美人榻上继续看无穷无尽的荷叶。此时,锦润公子就坐在她的身边,她突然觉得很安心。
而锦润公子低垂了眼眸,手指转动间,笛子已经探在唇边。
与林挽阳相处的时候,他比较喜欢用笛子来说话。因为他的笛音,林挽阳懂。这种懂,比无数的语言要有力很多。
笛音乍起,如同往日一般,带着无尽的空灵,意在看空一切。
林挽阳微微的皱眉。看空?那样大的仇,那样深的恨,如何看空怎样看空怎能看空?下意识的就想要阻挡那笛音入心。
乍然之间,笛音急转,由空灵转为激越。仿佛贴地而行的鸟雀突击长空,又仿佛,柔弱的小草在狂风暴雨之中竭尽全力与命运拼搏。
这样的笛音……
林挽阳怔住了,僵硬的转头看向锦润公子。此时的锦润公子眉头紧皱,按在笛子上的手指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
而笛音……被这高昂激越的笛音所引导,强行压制在心中十四年的怨恨骤然间在心底掀起风浪,如同海啸般急速汹涌奔来。带着无尽的怨恨,想要毁灭整个世界。
随后便是……肃杀。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怨恨化成刀剑,斩杀阻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切事物和生命。
笛音由水阁传出,漫过水面传向四周。周围经过的人全都愣住了。
终于忍不住前往桃夭殿去看林挽阳的展承天怔住了,然后循着笛音前往水阁。
出来寻找锦润公子的展千含也愣住了:这是师兄的笛音,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仿佛要冲破自己生命的感情?在她的心里,师兄一直都是很淡然的。
林挽阳怔怔的看着锦润公子。此时她的心中是杀戮。无尽的杀戮。以怨气为利剑,斩杀所有仇恨的人。
拼尽全力,不顾生命的……同归于尽。
心中无数次幻想的曾经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就以这样激烈决绝的姿态,一点一点的,迅速展现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