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道,你想什么呢?”
被卢义唤作郭老道的真是个道士,此人姓郭名城,原是江西龙虎山的道士,一直随着师父避世不出。不想太平军攻入江西后,一队清军绿营败兵跑到了龙虎山附近打粮,把山下几个村子都给屠了,一些村民便往山上跑,结果被那帮绿营兵拦在山门,拿麻袋将他们罩住,然后浇上火油点火焚烧,以为取乐。
当时正在山门里和众师兄弟躲在一起的郭城被清军的暴行激怒,挣脱师兄弟们一个人就提着把菜刀冲了出去,结果一连斩杀清军九人,吓得其余清军惊慌而逃。犯了这么大的事,龙虎山上的众道士自然怕清军会来报复山门,郭城倒也爽快,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这就下山投案,免得连累师门。
就这么着,郭城从龙虎山上下来,原是想到官府投案,结果四下一打听,这江西的清军早就被广东来的太平军给打败了,官府那帮鞑子任命的官员要么投降成了大明的官,要么就被太平军抄家灭门,老老少少连帮崽子都叫杀了个干净,眼下这江西是姓了明了!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郭城原想回山将这好消息告诉师父和众师兄弟们,可转念一想,他六岁上山,一晃就在山上呆了二十年,固然跟着师父学了一身好本事,可在此之前他连山门都没下过,每日就是挑水砍柴,学道练武,活得也未免太无滋味。要这样活一辈子,这身本事岂不是浪费了?
这么想着,郭城便决定投军,靠一身武艺也觅个前途,活出个人样来。于是他便到就近的太平军招兵点报名投军,结果被来招兵的百户刘邦栋一眼相中,让他做了自己直属的卫兵,负责旗号和传令。
因为郭城长相有些显老,刚入营时又穿着一身邋遢的道衣,乍一看就跟哪破道观冒出来的老道士一样,所以营中的太平军都将才二十六岁的郭城唤作“郭老道”。
安军使卢义在仔细了解了郭城过往经历后,吩咐不许称郭城为老道,不想郭城自个觉得被人叫做老道挺不错的,因为他师父就是被山下的村民称为“张老道”。而且打小郭城就听师兄他们说,凡被人称之老道的,那都是有大本事的,受人尊敬的,所以郭城坚持要同伴们称他郭老道,卢义哭笑不得也就随他去了。
郭城发呆,是因为打小到大,除了小时候师兄他们为自己洗过脚外,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替他洗过脚。而现在,卢安使正捧着他的脚,一边洗着,一边察看下面有无起泡。
“卢安使,我自个会洗,我这脚板硬实得很,你放心,我能跟队伍走到底。”
郭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双脚从卢义手中挣脱,卢义却笑了起来,将他的脚重新按进桶中,一边洗一边说道:“大帅说过,咱们太平军中的将士,只有首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去替天下人杀鞑子,要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那就是有再多的鞑子在你面前,你也杀不得...你别小看这洗脚,以前我跟刘百户在惠州打鞑子时,每天宿营时就用热水烫脚,这样第二天脚底便舒服得多,不会起泡。要是不烫烫,活络下血管,铁定会起泡,到时疼得你是寸步难行....眼下咱们才走了两百里路,离南京城还远着呢,要想顺顺当当的到南京,这脚板子可是一点问题都不能出的。”
“我知道这道理,不过卢安使你还是让我自个洗吧。”
被一个大男人洗脚,郭城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卢义呵呵一笑,从地上起身,擦了把手上的水渍,对郭城道:“大帅说了,天下汉人是一家,咱们太平军的兄弟更是亲如家人,我们这些做长官的是家人的同时更是兄长,是父母!...你说这做兄长的给弟弟洗个脚有什么不对吗?往后啊,等你积功升了官长,要是也当了安军使,你也得跟我现在一样关心照顾手下的弟兄们,把他们当真正的家人看待呢。只有咱们弟兄亲如家人,在战场上我们才能共同进退,才能放心的将侧翼和后背交给战友兄弟,才能勇敢无畏的前进!”
“天下汉人是一家...”
郭城定定的想着。卢义走了,却是却察看其他人的情况,直到很晚,所有人都睡下了,他才舀了一桶热水一边坐在篝火边烫自己的脚,一边就着咸菜吃着锅底剩下来的锅巴。锅巴有些硬,他用开水泡着,这样吃起来才不那么费力。
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卢义以为是哪个士兵起夜小解,回头看了下,却看到一张很熟悉,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庞。
“大帅!”
卢义激动的就要站起来上前拜见周士相,周士相忙抬手朝熟睡的士兵们指了一指,示意卢义不要惊动他们。卢义忙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周士相笑了笑,上前借着火光打量这年轻的军官,也是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
最后,周士相的目光落在这年轻军官捧在手中的碗里,发现他在吃水泡锅巴,不由怔了下。周士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这个年轻军官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卢义呆呆的坐在那,看着葛镇将和陈千户他们簇拥着大帅消失在夜色之中。
.......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京,东征的所有太平军将士都被要求轻装行进,除了必要的武器、盔甲,每个士兵只允许携带20斤粮食和一床六斤重的棉被,所以此刻躺在屯溪岸边空地上的三万余太平军将士都是围着篝火露天而睡,根本没有帐逢。此时已是八月底,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