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准了?”萧庭皱眉道。
“听说正在议。许敬宗李义府力保你出任此职,河南郡公的意思,还是你太年轻。资历也是不够,不宜骤然出任一监主官。赵国公隐隐的也是这个意思,陛下还没下最后的决断。”
许敬宗李义府有他们的心思,萧庭一清二楚。河南郡公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年纪和资历的确是官场上的一个重要因素,一个根本没当过职事官管过事的人,骤然成为将作监一把手的确说不过去。
但萧庭琢磨着,河南郡公和赵国公考虑的更多的,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三品和四品是个分水线。入了三品,便算得上是中枢重臣,陛下直接管辖,有资格在小朝会上开口说话的重量级人物。四品的侍郎和三品只差一步,担任了四品侍郎,只有稍稍有点功劳,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提拔一下,便能进入‘三品大员’的圈子。
换句话讲,要是当了这个侍郎,离着朝廷中枢。就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之遥,对于其他侍郎来说,也许是一辈子都迈不过去天堑。
而对于萧庭,却是不难,以他的能力以及皇帝的刻意提拔之下,这到天堑其实只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如今的朝廷中枢里,风向几乎还是一边倒向赵国公,他自然不想多出来一个鲜明的皇派。而许敬宗和李义府,想的却是在中枢里。竖起一面大旗,或者说挡箭牌。
再说的远点自恋点,尚书省两位仆射,一个平庸。一个老迈,说不定这两个位置之中的一个,就是给自己留的。
阎立德是一片好心,出于报答才推举了他。但萧庭瞧得出来,这事牵扯的有点大。
要是当了这个工部侍郎,接下来很快就要直接和赵国公正面冲突。到时候在中枢之中。自己作为皇帝铁杆,不说话也得说话,有时候甚至根本不是因为对错,而仅仅是由于立场的原因,必须和赵国公对着来,就算皇帝明显错了,也要铁了心站在皇帝一边。
现在这个关头,和赵国公正面冲突实在太危险,历史上的谋反大案好像也就是这一两年内就会发生,赵国公刀下不留活人,房遗爱嘴里乱跑火车,逮到谁咬谁,赵国公让他咬谁就咬谁,最后光是公主驸马皇子就杀了不止一手之数,现在自己冲进朝廷中枢和赵国公打对台戏,无异于上赶着朝枪口上撞。
就算是李绩那种在军中有着深厚背景的人物,面对如今的赵国公,也是采取退让的态度,即便在‘废后立武’一事上,也只是旁敲侧击的说了一句‘陛下家事何必问他人’。而自己的根基,完全不能和李绩相提并论。
长孙诠不过是找孙家一个支脉,就算真把他的驸马都尉给抢了,至多是把长孙诠长孙操父子得罪死,并未动摇到赵国公的根基,可要是进了中枢三省,那就是直接挖赵国公的树根了,两者性质截然不同。
饶是如此,萧庭也不想着急去当这个驸马爷,而是以一个拖字诀为主。
娘咧,阎立德一片好心,要害死老子了!萧庭皱眉问:“陛下没有露出半点意思吗?”
“没有,陛下半点口风没露,倒是准了阎立德乞骸骨一事,但是对谁接任的事,却一直压着没决断,似乎正在斟酌。”
萧守道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恐怕也是在犹豫之中,毕竟赵国公的话分量太重,河南郡公又是工部尚书,真让你做了工部侍郎,难免处处掣肘。不过,依照我看,这事能争一争。”
“怎么说?”萧庭问。萧守道的消息渠道比自己要来得多,收集的信息也相对完整,听听他的建议,也许有帮助。
“河南郡公是尚书这不假,可这侍郎是行将作监监正事,而不是在工部直接受他辖制。将作监上上下下,都是阎立德带出来的,何况还有个阎立本做少监,在一边帮衬你,不怕管不住将作监。还有,你府上这些匠人,大多出自将作监,都是经年老吏,经验丰富,将作监那点子猫腻,也瞒不过你去。只要你能在将作监做出点事实来,河南郡公又能怎样?所谓的内忧外患,你已经没有内忧之愁。”
“恩,你接着说。”萧庭点点头。
“剩下的无非就是将作监之外的‘外患’了。”
萧守道神秘一笑,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即便诺大的院子里再没有外人,他还是显得很谨慎,趴在萧庭的耳朵边上,用只有他和萧庭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这事是我偶尔从家父的文书里看见的,你可不能给我说漏了。你献上的那本‘天工开物’,工部日夜研读,可你猜怎么着,竟然读不懂。”
读不懂?工部的匠人不识字?萧庭一楞,然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是工部匠人读不懂天工开物里的文字,而是不明白意思。
就像把一篇计算机专业的论文,拿给没学过的人看,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能读出来,可就是不明白整篇文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尽管萧庭已经按照萧家工匠的知识程度,将天工开物里需要有一定数理专业底子的内容做了简化,可依旧存在大量的符号、专业术语等等,这些东西不难,但是如果没有个像萧庭这样精通的人去讲解说明,没接触过的人很难理解,很多甚至只能靠‘猜’。
打个比方,二进制理解起来不难,可要是没接触过二进制的人,打死也想不通‘10’这两个数字,表示的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