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爷子年轻时候做事精明果断,有些近乎于严厉的不近人情。现如今退休多年,更是越发的沉闷起来。哪怕就是晏家未来的继承人晏绍,跟晏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从来不敢有稍微的懈怠。
可是人毕竟是老了,当身边一个个长大的小辈,却是从来都敬畏有加,保持距离的跟他说话,晏老爷子从来不说,可是心里,始终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失望的。
而陆然,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看到晏老爷子咳嗽,敢冲上来给他拍背,一点都不害怕他的人。
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还没理顺呢,晏老爷子抬起手来有些不习惯的试图将陆然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下来。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撕心裂肺,甚至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皱了皱眉,陆然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手忙脚乱的将茶几上放着的水杯端过来递给晏老爷子。帮助晏老爷子喝了几口,看着他情况稍微好了一些之后,方才堪堪松了口气。
“晏爷爷,您这咳嗽很严重啊,一咳起来撕心裂肺的,有没有药什么的？现在去拿给您吃一点？”
面对陆然的紧张,晏老爷子心中复杂之余,倒是有些感动。
摇了摇头,手拍了拍胸口,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之后方才露出了些许笑容,望向陆然,指了指身边沙发上面的空位置,示意他坐下。
“老啦,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咳嗽也是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了。”晏老爷子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不知道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怕是这毛病,得被我带到棺材里面去咯。”
“呸呸呸!吐三口口水,刚才说的不算数。”陆然望向晏老爷子,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苍老脸上的皱纹,尽管精神依旧健硕,可是刚刚那咳嗽起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晏爷爷,今天可是您大寿,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话还没说完,视线余光扫到晏老爷子手中捧着的冒着热气的开水,陆然愣了愣,心中像是划过一道闪电似的,猛地抓住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
有些兴奋的站起身来,陆然望向晏老爷子,“那啥,晏爷爷,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厨房？”
厨房？
晏老爷子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望向陆然。
完全不知道陆然这突然折腾出来的究竟是那一出,晏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指了指楼梯那边站着的保姆,“让她带你过去吧。”
陆然使劲点头,一边还不放心的将晏老爷子重新扶回沙发上,“得嘞,您就坐这里等等我,很快,五分钟!”
注意到陆然脸上不加掩饰的关心,晏老爷子一时之间,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看着陆然飞快的跑进厨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晏老爷子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老人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花园里面的热闹情景,表情被苍老的皱纹掩盖看不分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爷爷,快把这个喝了!”
陆然端着飘着蛋花的冒着热气的碗走过来,递给晏老爷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的望着老人。
“这是…？”
晏老爷子松开拐杖放在一旁,接过陆然递过来的碗,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快喝啊,这个就是要趁热喝才有效果的。”陆然嘿嘿嘿的笑了笑,抬起手来挠了挠后脑勺,“那什么,我也只是刚刚突然想到的,以前我小时候也经常咳嗽,一咳嗽就要死要活的那种。”
“然后我妈她就每次都给我做这个,晏爷爷,你别看它简单啊,真的很管用的。”指了指碗里面飘着的蛋花,陆然开口解释道:“这个就是先在碗里打个鸡蛋,然后在加白糖加水煮开,再冲姜汁。我以前不管咳嗽的再厉害,只要连着喝上个两三天,一定会好的。”
说着说着,陆然声音逐渐低落下来,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不过好久都没喝过这个…我差一点都要忘记了。”
抬起手,迅速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陆然冲着晏老爷子嘿嘿一笑,“晏爷爷,真的很管用的,您快喝喝看。就是不管用,这个也对身体没坏处不是？”
一生纵横商场阅人无数,此时此刻,坐在距离陆然很近的位置,晏老爷子一双眼睛有些浑浊的苍老,深深地凝视着陆然的眼睛。
他自诩看人从未走眼过,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自己亲孙子,带回家来的男人,却是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复杂的滋味难以言明。
他看的出来,从进到这个屋子里开始,陆然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全部都是真性情使然,没有半分作假的成分在。
包括给自己拍背顺气,做了这一碗治咳嗽的蛋花汤。
仰起头,一口气将手中的这碗汤喝光,晏老爷子沉默了片刻,放下碗,看着陆然不说话。
被晏老爷子的视线弄得有些懵,陆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难道是脸上有脏东西？忐忑之余,还没说话呢,晏老爷子便是抢先开口了。
“你叫陆然,是吧？”
讷讷点头,陆然试探性的望向晏老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尽管他是一片好心,可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跟老人的关系。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晏老爷子望着陆然的眼睛，神色有些复杂，“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完全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陆然迎上晏老爷子的目光，没有说话。
深深地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