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苏礼和开始着急了。他确信郭茂怀与闲阁有关,一心想从他嘴里套出点内情: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帮助十二。可是郭茂怀口风太紧,大理寺的审讯迟迟没有进展,他终于忍不住,决定亲自过来探探动静。所幸屈少杰暂时还未发现更多的内幕,没有为难他的越阶。
监牢里,郭茂怀的脸色几经变幻,仿佛心里盘算着什么大事。屈少杰再次进来时,他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脸色复又归于平静。
屈少杰微笑着问:“郭大人是否有话要说?”
郭茂怀却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拒不配合的态度。如果保持沉默,或许还有点活路;如果出卖背后的人,后果将无法想象。
屈少杰神情不变:“既然如此,下官这就禀明圣上去。这桩案子审了这么久,是该给个交代了。”
屈少杰是个讲究效率的人,苏礼和的话给了他灵感,念头一转,立即想到个主意,并迅速付诸行动。他所说的“交待”,三天后便落到郭茂杰手中:罢免太守一职,终生监禁,五代以内九族不得入仕。
郭茂怀捧着圣旨,脸上血色褪尽,犹自强装镇定,试图与屈少杰分辨:“这不合律法!渎职最多降职而已,不可能牵连九族!”
彼时夕阳西下,监牢里光线渐暗。屈少杰站在光源处,作出受教的样子,口吻却十分随意:“有道理。不过这是皇上的旨意,你找皇上说去?”
郭茂怀冷汗涔涔,才知道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这道圣旨,有多少人知晓?”他很快问道。
屈少杰淡淡看他一眼,语气傲慢,暗含着几分警告:“郭茂怀,你这是在向本官问话?”
郭茂怀明知屈少杰是故意的,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放低了姿态俯身告罪。屈少杰见他认清形势,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便满意地受了礼,告诉他另外一个噩耗:“圣旨是在朝堂上,今天清晨当着文武百官批的。该知道的想必都知道了。”
郭茂怀脚下一软,瘫作一团,终于感到害怕:难怪这么久都没有人保他出去,原来他是被舍弃的棋子。如今对那些人没了用处,他性命堪忧。郭茂怀咬咬牙: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敢问屈大人:大理寺那位苏执事,是谁的门生?”
屈少杰没想到他会问苏礼和,心里顿时起疑,同他打了个太极:“科举进士出身,自然是天子门生。你难道不知?”
郭茂怀本意是要问,苏礼和是为哪位有势力的朝臣做事。若无重臣引荐,他升职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而“天子门生”这是个称谓,统称所有进士出身的读书人,根本不能算是回答。——除非苏礼和确实得到当今天子的青睐。
郭茂怀本来就没有抱着太大希望,被屈少杰绕弯子倒也不算意外,他脑子里各种念头转得飞快,将各种可能迅速滤过,化做另一句问话:“圣上并未处死我。若我在这里意外横死,别说屈大人,只怕大理寺所有人都难辞其咎吧?”
屈少杰发现他有松口的意思,顿时心头一喜,面上不露半分:他故意劝皇上从重处置,就是为了将郭茂怀逼上绝境,以便套他的话。他绷着脸问:“此话怎讲?难道还有人敢在大理寺行凶?”
郭茂怀冷哼一声:“屈大人,不得不说,您请来的这张免职圣旨十分有用。——别急着否认,若不是您伪造金铭口供,我哪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若没有人在圣上面前进谗言,我最多降职反省而已。可是现在,失了晋州太守的身份,我对他们没有半分用处,反而因为知道太多秘密,会成为最大的威胁。最迟到明日天亮,我就会变成不能泄密的死人。”
屈少杰怀疑地四下张望,倒没有立即追问“他们”是谁,反而慎重地问了一句:“他们连大理寺都进得?”
郭茂怀不屑:“连皇宫都进得,小小一个大理寺算什么?”
屈少杰顿时沉下脸,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大理寺监牢里都是重犯,防守严密,若郭茂怀所说的话是真的,事情的严重程度便超乎想象。
“我要面圣。”郭茂怀一字一顿,说得极重。
屈少杰做事讲究稳妥。他先前心头便有疑虑,如今好不容易逼得郭茂怀松口,当然不愿意放过机会。他立在囚室门口,抬手招过一名贴身亲信,压低声音吩咐几句。亲信接过他的腰牌,领命匆匆离开。
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暗下来。亲信提着灯笼回返,身后跟着十余名侍卫,一行人押着郭茂怀,离开大理寺囚室。屈少杰走在队伍中间,夜幕中显得夜色凝重。
屈少杰当年是武举出身,身边服侍的人也有些功夫底子。他对自己的功夫很有几分信心,平日出行只带一人。郭茂怀坚持要见到皇上才肯招供,屈少杰为防意外,慎重地让亲信抽调了一队身手敏捷的人来做护卫。他们的动作很快,可还是出了意外。
离开大理寺监牢没多久,皇宫的灯火已经遥遥在望,一匹受惊的马突然从夜色中冲出来,直直奔向队伍中间的郭茂怀。屈少杰刷地抽出佩刀,喝令侍卫保护证人,然后伸手摸出腰侧备好的信号烟火,待惊马冲到眼前时才迅速点燃甩上半空,照亮了半条街。
片刻的光亮中,屈少杰看到有六条人影,趁着混乱摸近队伍,黑衣蒙面,典型的杀手装扮。身前的侍卫一刀劈下马头,温热的鲜血飞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