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震撼的事情。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乔家家主,年纪一大把的乔太爷,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坐在乔公馆大门口扮作下人玩,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真是老不正经!”薛破夜额头渗汗,但忍不住这样想。
花匠打扮的乔太爷放下了花锄,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塞了几颗,呵呵笑道:“所谓生活,不就是在生命还没有终结之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吗?”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叶天翔是听不懂的,明虚是事不关己的,但是薛破夜却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很明显,乔太爷只是在表达自己的一个生活观点,一个垂暮老人的生活观点。
他扮看门人,他扮花匠,他喝酒,他吃花生米,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喜欢,这一个理由也就足够。
乔太爷没有通常意义的那些太爷那般高高在上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很平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听说叶大人此番前来是有公务在身。”乔太爷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和蔼地笑道:“说。”
叶天翔看了薛破夜一眼,挺了挺身子,似乎要找到和老人说话的勇气,但声音依旧很恭敬:“天翔此来,乃是受了知府大人的委派,为了表彰乔家对苏州贸易的贡献,所以送块匾额过来。”一挥手,吩咐道:“打开!”
明虚急忙掀开黄幔,打开一看,精致的匾额上刻着四个大字:“仁信无双”!
乔太爷摆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忽然看着薛破夜,呵呵笑道:“小薛啊,能请动叶大人,不简单啊!”说完,竖了竖拇指。
他虽然是简单一句话,但是薛破夜和叶天翔都明白他的意思,老爷子显然看出送匾是假,见人是真。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精的如同狐狸一样,这些小花招在他面前走不过半个回合。
薛破夜尴尬一笑,放下匾额,拱手鞠躬道:“晚辈薛破夜见过太爷,久仰大名,终得一见,幸甚至哉!”
乔太爷哈哈大笑,摆手道:“别来这些虚的,小薛,过来坐!”
老爷子倒是一个很开朗的人,虽然精明如狐狸,但是外表看起来还是相当直率的。
双方都是聪明人,虽然有些事情要花心思准备一番,例如这次前来叶天翔便煞费苦心言公送匾,但是真要办起正事,很多时候只是几句话的事情。
就像乔太爷一句“过来坐”,也就说明他已经不屑于这样的花招,而是对于薛破夜这样煞费苦心来见自己大感兴趣。
薛破夜示意叶天翔和明虚离开后,这才走到桌边,恭敬一礼,而后才坐下,叹道:“仁信无双,这天下也只有乔家能担当得起。”
云淡风轻,明日当空。
乔太爷似乎没有听到薛破夜的夸赞,就着小酒吃着花生米,嘿嘿笑道:“听说杭州最近出了两家汉园,生意红火,这掌柜的就叫薛破夜,不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就是那小子。”薛破夜呵呵笑道。
乔太爷点头道:“你很不错。”
一个商界老前辈这样评价,那薛破夜看来是真的很不错了。
薛破夜正要开口说话,乔太爷已经伸手止住道:“你要是前来陪我喝酒吃花生,老人家会留你,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谈了。”
薛破夜一愣,想不到老人家竟然直接封口,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其实我只是来帮你们的。”
乔太爷对这些话似乎并不感兴趣,虽然薛破夜的话确实有些奇怪,甚至能吊人胃口,但是对于看透世事人心的乔太爷来说,这些显得太稚嫩。
薛破夜见乔太爷不动声色,继续道:“晚辈此来,本意是想和太爷做点小生意,但就在昨天,忽然出了一件大事,晚辈这才知道有人要对乔家不利,晚辈向来敬慕乔家,所以不忍看到乔家被人欺骗。”
乔太爷瞥了薛破夜一眼,忽然道:“你是说方家雇佣宋老虎在苏州霸店开铺的事?”
他这话一说,薛破夜反而惊出一声冷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乔太爷嘿嘿直笑,依然就着小酒吃花生,吃的津津有味,在他的眼里,这就着小酒吃花生米似乎就是天下最大的乐事。
半晌,薛破夜才苦笑道:“太爷运筹帷幄,这天下没有能瞒得了你的事,晚辈服了。”
乔太爷悠然道:“莫非你以为方家这样做,是想隐瞒着我?或者说,方家真的以为能凭借一个宋老虎就能打进苏州商场?”
薛破夜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商业智慧和这些前辈比起来,就像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的智商,不值一提,感慨道:“晚辈自以为是,反而成了画蛇添足之行,惭愧惭愧。”
乔太爷竟然很和善地看着薛破夜,柔声道:“不要妄自菲薄,你这个年纪,能够在短短时日有所成就,已属不易,这并不论你是否依靠了外力,咱们商人,只要不做违背信义之事,能达到挣钱的目的,这就是一位好商人,等岁月在你的额头画上痕迹,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的。”
薛破夜点了点头,在老人家的话中,他已经明白,老人在私底下还是对自己进行过调查的。
乔太爷又抿了一口小酒,才悠然道:“方家只是在试探,试探我的反应而已,他们心中是知道的,在苏州商界,有一丝风吹草动,我都会一清二楚,所以他们利用宋老虎做些小动作,目的就是看我如何反应。”摇了摇头,叹道:“他们的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