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无奈之下,向刘允点了点头,刘允一仰脖将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噸在桌上,方才说道:“那杨烈舔脸班师回朝之后,左尚书周密等人也想给金老将军安个罪名,倒是圣上体恤忠良压了下来。既然将大败都说成是大捷,功课自然要做得足些,这也就是金老爷子一家封了侯、又风光大葬的原因。后来的事就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了,圣上不但没追究杨烈颠倒黑白,还派他向昊天单于议和。在漠南河北岸,钢刀压颈利箭环侍之下,签订这城下之盟还能好到哪里去。除了金银布匹粮食瓷器,最糟糕的是赔给鞑子五万斤生铁。你以为鞑子会用这些生铁只炼些铁锅马鞍,我看不出三年贼兵必返”。
刘允说道此处痛心疾首,胡伯接过话头:“哪用得了三年,这还不到一年单于就修了国书前来,逼迫圣上和亲。堂堂南元朝,幅员千万里,带甲百万,却要与荒蛮之地的羊骚和亲,荒唐啊荒唐”。不待胡伯说完,那王天罡又抄起一只花瓶,刘允冲上去生生按下。“你俩畏惧那杨烈,我却不怕,此番回京定要这老匹夫好看。”
“行了,王二狗,你我三人在圣上龙袍加身之前,不过是北靖王府的家将而已。现如今不过也就是个内卫总管,在这里偷偷发发牢骚也就罢了。那杨烈拥立圣上有功,又是圣上的大舅哥,现如今更是官封骠骑将军统领天下兵马,权倾朝野,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斗”。胡伯愤然道;“别的不说,现如今这近卫军三十六营里,还有几营弟兄肯听我们几个老帮菜的话,你王二狗小心些,别说话闪了舌头”。
三个老者激昂一阵,唏嘘一阵,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那胡伯说道:“待会我去西门守候少主,你们莫要跟来。哎———,此次本不该是她,可那四公主却是杨妃生的,老夫眼看着七公主出生,可怜少主最是讨圣上欢心,却落得如此下场。此去,老夫还真是不想拦住她,但愿她真能逃出升天,如果真是如此,我的家人还望两位老伙计照料着,相交半生,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刘允沉吟半晌言道:“但愿我所料不错,但愿圣上本意并非如此”。三人相视无言,就此无话,船舱中一片肃杀。
此时已近子夜,四下里只闻江水滔滔,寒月如霜,洒落江面。巨大的船舷遮住了月光,粗大的锚链上一个身影滑落水中,神鬼不觉。
汉阳西郊,薄雾消散,晨露随风洒落林间,不远处走来一对少年男女。阿呆一身书生打扮,晴儿穿了一件碎花罗裙,却带了一顶垂沙的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孔。小姑娘前路未卜,心事重重,这位呆爷却心情大好,趁着朝霞满天,清风阵阵,大声讲着笑话。只听这位爷念到:“从前东京城里有位王爷,非常喜欢养鸟,他有位姑爷为了溜须他,就重金购得一只爪哇国进贡的鹦鹉,趁着王爷大寿用金丝鸟笼盛了送来,大寿当天礼品堆积如山,王爷未置可否。改天女儿和那姑爷回门时就问:父王,前日所送哪只鹦鹉可还逞心?那王爷手捋须髯,摇头晃脑道:很好、很好、就是有点塞牙。”
见小丫头不言不笑,这位爷愈挫愈勇,接着讲道:“再说这位王爷,养了一只八哥,送他之人说:这畜生会用八国语言问早安。王爷自然非常高兴,每天精心侍弄,辰时第一件事就是和那八哥说:您了起来了,您了早啊。就这样唠唠叨叨一个多月,每次那八哥总是背着双手,只在杆上溜达来溜达去,神情孤傲不理不睬。自此,王爷心里好生来气,就不再理它。一,那八哥突然开口道:老头儿,还添毛病了,还不问早了?”
晴儿终于笑了出声,口里却道:“油腔滑调,没个正经”。
行出树林,眼看汉阳城已经只是个轮廓,晴儿总算是松了口气,二人的气氛终于融洽起来。不料转过一个弯角,远远就望见大路之上,一人立于路当央,二小不由得停住步伐。晴儿看清那人样貌,虽然万分不肯却只能迎了上去,走至近前低声唤了一声:“胡伯,您来啦”。
胡伯略一踌躇,浅施一礼说道:“少主,别来无恙”。小姑娘此时万念俱灰,只道凭己方二人手段万难逃脱,正要开口说几句软话。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牵住自己,将自己掩在身后。“这位大叔,您老不是劫道的吧?看您正气凛然,倒还真不像。这样,今日您画出个道来,只要小子能胜得一招半势,您老就放我们过去如何?”小丫头立刻扯住阿呆衣袖,就往后拖。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胡伯的厉害。未等晴儿开口,只听胡伯喝道:“小子,一路上就听你油嘴滑舌,不过讲笑话的本事倒还不错。要想借道不难,哝……..”。一柄长剑应声钉在地上,“我数到三,谁先取此剑就听谁的,如何?”阿呆新学咋练,照猫画虎的学了三胖所说的江湖规矩,此时算是派上用场,爽快地应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请指教”。
那老者距离长剑三丈,阿呆却只离两丈开外,知道是胡伯诚心让着自己,也不说破。探手虚张,作势预扑。那胡伯心里暗暗摇头,太慢太慢,这种本事如何保护少主周全,事到如今就想先取了再训斥二小一番。不料,剧变陡升,那柄长剑如遭重击,自土中翻出,横向路旁树林而去,空中被什么一拨,竟然哚的一声插入一棵柳树,犹自凌空晃悠不已。“隔空取物,莫非老夫看错了”,胡伯恐有人使诈,口中大喝一声:“再来!”,脚下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