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诡异的风景。阿呆身周是片片红叶溅染的枫坡,大恢宏的背景;一席肮脏的风衣在这位爷身上,如彩旗飘飘,狂掉渣;一轮烈日在他头顶斜上方,晃得人难以睁眼,又太炫目;三只荒古怪兽正向这里低空飞来,正好撞进画面正中,又唬死个人。
四下里原本一片寂静,那几声怪兽的低吼显得尤为震撼。陈一虎瞳孔微缩,对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简直难以置信。前一刻,还在向阿呆悄悄凑拢的几个伙计,此时也瞪大了双眼呆立当场。
紧接着,就看见几条人影惶急地奔过山坳,口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什么,声音疲惫而沙哑,让数百步之外的人根本听不见喊什么。太久的亡命狂奔,让这几个人脚下踉跄着,气喘如漏囊。有一个家伙还边跑边吐,仿佛连肺子都涌到了嗓子眼。
“二当家,好像…是老大他们!”
“二当家!我们怎么办?”
陈一虎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下意识地应道:“哦…..戒备!”
可戒备之后呢,是率众接应,还是…..转身就逃?这同样是个选择。
那几只荒古怪兽,正是外出打拐的飞蜥,现在,它们俨然成了搂草打兔子的。正狂奔这一伙,是呼啸山庄精锐中的精锐。一日一夜横渡大泽,只为紧追阿呆和小苗不舍,期间险象环生,可谓不辞辛劳的楷模。不想,却与愤怒的飞蜥们,来了一场惊悚的邂逅,惨被当成了那只叫‘窦娥’的兔子。
这一路,二十几号人马加上狗,除了失陷在大泽泥沼里的、就是命丧在蜥吻之下的,眼前这可怜的五个,真可谓硕果仅存。
飞蜥们原本酷爱宅在崖上好吃懒做,闲来无事就下蛋蛋玩,大伙想必都是近亲。‘嫂子和小叔稀里糊涂’估计都是轻的,如此稀少的种群繁衍起来,那辈分想必早乱了套。阿呆怀里揣的那些蛋,将来要是孵化了,还不定是哪个‘大姑她二舅的三表侄’。
全是连襟的居住环境里,当然是‘一家有难、八方支援’。该着这些大晚上的不睡觉,没事逛大泽的家伙倒霉!看着就可疑!长得就像偷蛋的。黑灯瞎火的玩了一晚上还不算,这些近亲们居然分出一拨追出大泽,瞅这架势,不斩尽杀绝是没个完。
光天化日的,这些荒古怪兽终于显露真容:在一双强壮的飞翼中间,是退化的短小前肢,如今外露一副锋利的指钩。在两条极其雄劲的后腿末端,是更加致命的利爪,这一界还少有精金可以媲美它的坚韧。骄阳似火,让怪兽身影投射在这群卖命奔跑的人身上,那是他们此生最恐怖阴凉,正不急不缓的驱赶着这些两条腿的动物。
远远地,陈一虎亲眼看见:悲催的老大被利爪擒住头颅,双脚离地不停蹬踹,最后像断线的木偶般坠落尘埃。而老大的那颗脑袋,因为剧烈的扭甩,居然就折在怪兽利爪里,那脖子脆的像小葱似的。
紧接着,“我的天哪!那个是老五”!这家伙居然这个时候掉了裤子。赤条条地被带到空中,却迟迟不见落下,原来是死死抓住了怪兽的一只脚踝。无奈,还有另一只脚伸了过来,非常从容地一蹬,斜肩带背一片血肉就与身分离。哎、这老五到底是心思活络,拼命挣扎一番,果然比被别人飞得更高,临终这丢人都丢到了天上。最后,飘飘忽忽几个跟斗折下来,大头朝下砰然落地,可怜啊,眼见是不活了。
兔起鹤落,不过十几个呼吸,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剩下的人哪里还敢磨蹭,发一声喊纷纷向飞舟扑来。这情景,就恨爹妈少生了条腿,扒拉开这个、推翻那个,眼前一切皆是阻碍,颇像后世里一种运动。这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在眼前坐镇都白搭,更何况你个二当家?
闹哄哄一片间,那六匹金眼瞪羚没了约束,顿时阵脚大乱,斜刺里就往坡上遁去。顷刻,二当家陈一虎被三个吓破胆的庄伙扒拉到地上。仓惶加上本能,他愤然跃起,一刀就将车厢门口一人砍翻。紧接着一把拽住一人,就想往舟下扯。
突然!只觉自己脖颈间一凉,有条细线自咽喉蔓延开去,恍惚中还有个黑影盘旋飞过。少卿,噗!一声轻响,鲜血方才喷涌,飞溅出三尺开外。曾经杀伐果决的二当家这才想起,还有个想搭车的小子,就站在身后。
被他拽住那庄伙,到底是被他扯到舟下,灰头土脸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嘴里不住地嚷嚷:“二当家,行行好,让我上去吧”。
刚刚眼前这伙人,老五老六地一通乱喊,让阿呆确信这是脱了虎口又入了狼窝。这还搭个屁车,抢车才对。
瞅准机会,流云斩脱手偷袭,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眼见另外一人也被拽下了地,这位爷很想照方抓药再来一回。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陈一虎冤死时喷溅的鲜血和倒塌的尸身,给人家提了醒,那庄伙居然一个侧翻躲过了第二斩,回身提刀就招呼过来。
这下可就不是阿呆所擅长的了,他那点本事是一方面,手里的兵刃也是个半截的。百忙当中,下意识地摆流云剑决一招架,自己都忘了剑锋不过三寸,哪里能架。咳嗤一刀入肉极深,让这位爷倒吸口凉气。慌忙踨跃开两步,拉开距离,凝灵气入断刃重聚锋锐,伺机反扑。那落地的伙计余光瞄着飞舟,战意并不坚定,刚刚一刀竟然得手,也没让他冷静多少。这时候,山坳前的屠戮愈演愈烈,那三只杀神正撕扯断肢,场面血腥无比,又有谁还敢恋战?<